读张远山先生《人文动物园》和观光城市动物园一样，都可以让人轻松愉快，增长见识，也都可以让咱多见识一回人类的老朋友（如马、喜鹊、熊猫）、老前辈（如猩猩、猴子、乌龟）、老对手（如狼、老虎、兔子）或老相好（如狗、鸽子、狐狸）。张远山借鉴了他笔下这些生命自由不羁的天性，笔墨上天入地，思绪碧落黄泉，想象扶摇三千，遂使得这本充满阅读快感的小书，同时也成为一种尼采意义上的哲理寓言。在作者所有貌似嬉笑怒骂的文字背后，都隐含着某种坚实的理性判断。

张远山笔下的的长颈鹿有着“令人晕眩的美丽”，如同“宋代的碎花青瓷：优雅，名贵，易碎”，此外，“她”还是“阿波罗的缪斯，一位诗人”。而“比目鱼是艺术家”，“骆驼是朝圣者”，蝙蝠则居然是“哲学家”。关于蛇，作者几乎放弃了任何形象描述，只是妙语解颐地指出：它是人类的属相。于是我们发现，在“人文动物园”里，所有的动物其实都是人物，所有的人物也都不妨是动物。因此，借助一种破除物障的佛性眼光，作者遂幽默地将“网虫”、“克隆人”和“上帝”与大象、老虎、蚊子一起陈列在自己的动物园里。动物与人物的外在藩蓠消失了，思维与想象的学理界限失踪了，张远山似乎借鉴了他笔下生命自由不羁的天性，笔墨上天入地，思绪碧落黄泉，想象扶摇三千，遂使得这本充满阅读快感的小书，同时也成为一种尼采意义上的哲理寓言。因为，只要稍加留意就不难发现，在作者所有貌似嬉笑怒骂的文字背后，都隐含着某种坚实的理性判断。一百种动物如天花乱坠，待飘落到读者眼前，却已“似花还似非花”，我们但感觉到对世事万象的理解，已经焕然一新。

蝴蝶

长颈鹿

比目鱼

蝙蝠

骆驼

梅花鹿

鸵鸟

鹦鹉

云雀

青蛙

变色龙

虱子

应声虫

知了

啄木鸟

刺猬

乌鸦

喜鹊

麻雀

夜莺

猫头鹰

螳螂

家猪

野猪

豪猪

斑马

犀牛

熊

狮子

猎豹

狼

狗

秃鹫

鹰

蛇

鸬鹚

燕子

鸳鸯

蜘蛛

孔雀

金鱼

紫貂

骡子

蝎子

蜗牛

黄鼠狼

鸡

猴子

猩猩

蜜蜂

熊猫

袋鼠

珊瑚虫

蚂蚁

蝗虫

蟋蟀

仙鹤

龙

凤凰

神龟

饕餮

老虎

虾米

章鱼

鹅

螃蟹

老鼠

鼹鼠

猫

狐仙

杜鹃

生

蚕

精卫乌

狐狸

跳蚤

鹭鸶

天鹅

自罂色

鲨鱼

海豚

鲸鱼

旅鼠

马

驴子

兔子

乌龟

苍蝇

蟑螂

蚊子

鸭子

蜻蜒

网虫

芏

恐龙

克隆人

鲲鹏

鸽子

长颈鹿有令人晕眩的美丽。她让我想起宋代的碎花青瓷：优雅，名贵，轻盈，易碎。其实雄性的斑纹更美，但我更愿意称之为“她”。

长颈鹿的轻盈尤其在奔跑时令人叹为观止：纤足轻点，飘忽升起，优美的长颈向后微挫，悠悠地在空中向前滑行，缓缓飘落，如落英万点……整个姿态，如同一个抒情的慢镜头。

长颈鹿的长舌头是雪青色的。这是萨克斯管的颜色，一种令人心颤的颜色。然而她并非长舌妇，她安静得像个羞怯的修女。她从来不发出声音，一如她奔跑时那样悄然无声。

她用这可爱的长舌头卷食高处的嫩树叶，这当然不是什么“攀高枝”，她自己就是金枝玉叶，一位落寞的公主。褐色的枯叶贴在她窈窕的身段上，在落日的万道霞光中熠熠生辉。

她的身材令少女们羡煞，哪个少女不希望自己有如此修长的纤腿和如此颀长的脖颈呢?然而她并非献身权贵的女奴，她是献身诗神阿波罗的缪斯，一位诗人。

作为诗人，她是容易受惊的，过于敏感的，极其轻微的响动，就会使她腾跃远遁。当她感到安全的时候，她又是高傲和矜持的。她反复咀嚼一片树叶，如同咀嚼一个词语，直到齿颊生香，余味无穷。

然而毫无雅骨的人们嘲笑道：“高傲的长颈鹿，却不得不低下头来喝水。”

其实这是误解：她正对着泉水中自己的倒影——“她”，低声吟哦着美妙的诗句……难道你没有听见?

P5-6

伊索寓言是故事丰满而寓意浅显的，而且有一条说教的尾巴。先秦诸子寓言是故事贫瘠而寓意深刻的，虽然没有说教的尾巴，但也是说教的。可见，中外传统寓言尽管略有差异，但都具备两个要素：故事和说教。按理，我应该在借鉴中外两种不同寓言的基础上，创作一种兼两者之长而去两者之短的新寓言，比如有伊索式丰满叙事而放弃说教性尾巴，有庄子式深刻而避免故事的简陋。然而，我的寓言没有故事。

不过，我的寓言与传统寓言最大的不同，不是没有故事，而是没有说教。对传统寓言来说，讲故事不是目的，用故事来说教才是目的。寓言的全盛时代还没有小说，因此寓言的微型叙事满足了当时的人们喜欢听故事的人类固有愿望。故事是糖衣，而说教是糖衣下的药丸。我不卖说教的药丸，所以不需要故事的糖衣。现代读者如果热衷于故事，不妨去读小说。

没有故事的纯粹说教是可能的；没有说教的大型故事（比如小说）也是可能的，而且往往是成功的。但没有说教的微型寓言故事是不可能的——因为读者将无法理解，作者为什么偏偏要讲这个小故事，而不是另外的小故事？有说教的大型故事（比如小说）也是可能的，但却一定是失败的——因为大型故事的丰富性一定会挣脱说教的简单性，丰富的故事会颠覆任何说教。

既没有故事，也没有说教，那么我的寓言还剩下些什么呢？我想就是陈寅恪所说的“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这些寓言是以嘻笑怒骂的反讽和游戏，对习惯思维或文化陋习进行针砭和消毒。

如果说我的寓言与传统寓言毕竟也该有些相通之处，那就是拟人。动物寓言可以不讲故事，可以拒绝说教，但必须是拟人的。而只要是拟人的，就一定是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