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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怀揣毒药冲入人群--读野草札记
分类
作者 龙子仲
出版社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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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编辑推荐

《野草》向来被认为是鲁迅最难读懂的一本书,在鲁迅全部作品中的位置也很独特,这本书是作者多年读《野草》的杂感。分为丛记和散记两个部分,在丛记部分里作者结合鲁迅的其他作品谈《野草》及鲁迅;在散记部分,作者首先摘抄野草篇章进行独立的有感赏析。本杂记写来并非必恭必敬,但读来通俗易懂,内涵深刻,韵味悠远,值得品玩!

内容推荐

我的很俗气的脑子里仿佛看见了这样的画面:一个身处困境的绝望的人,拿了一包毒药,冲进人群中,用“气蒸云梦泽”般的气概对众人喝道:“你们再这样逼我,我就死给你们看!”——那包毒药,就是《野草》。就是这么个走投无路的怪人,却一门心思地要去走路,所以只好走到野草丛中去了。也许可以这么说:鲁迅属于一个时代,但那个时代不属于鲁迅。——也许没有一个时代会属于他……

目录

丛记

1.述缘起

2.八不谈

3.大处着眼

4.瘦的诗人

5.反顾的算式

6.短暂的下凡

7.他梦见

8.草和花

散 记

后记

试读章节

读大学的时候,因为虚荣而又胆怯的缘故,极希望自己能够“深刻”起来。那道理,大抵是由于所谓“深刻”既能掩饰内心的胆怯,又可满足外在的虚荣。所以那种对“深刻”的需求,实在是很功利的。并且因为太功利,往往也误以为“深刻”不是“长”成的,而是可以“秀”成的;或者这么说吧,不是吃饭吃成的,而是吃药吃成的,就像现代养的猪,吃了一种叫作什么“猪快长”之类的药,,立刻变得膘肥体壮一样。……因此也就特别地受到了鲁迅影响,觉得他的文字多疾言戾辞,又时常标榜是为了有所疗治,可见药性十足;同时他又是那么的深不可测,一件事情被他拿来横说纵说,仿佛说得明白极了,但一放下其书,却又叫你弥漫了许多困惑,永远也猜不透他那真正的心思是什么。——这据说就是格外“深刻”所应有的样子,所以我也就格外地佩服起他来了。那心底的意思,是把他当作了“深刻”的榜样。那几年,或精或粗的,几乎把鲁迅的全部文字都看了。这种阅读,并非为知识、为学业的阅读,而是因为喜欢,或者说,是一种“师心”的阅读。

师什么心呢?实在地说并不是师鲁迅的心,而是要借了他的叙说,将自己那纷乱的内心打理出一种自我确认的轨迹。英国文人吉辛在他的一篇文章中说,“阅读就是把无用的自我放逐在他人思想的流动里”,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仿佛鲁迅更像是一片森然旷野,而非巍然的伽蓝,在他那里逐放,是不需要讲太多寻常礼仪的。这也是我的心底里始终对鲁迅怀有一种莫名好感的原因。因为他的那些指点笑骂的背后,总让人觉得有一种很自由的东西,全无那些刚性的绳缆似的教条,从天而降地要把人的心思束住。这对处于反叛年龄的人来说,是很可共鸣的。因为那时自己心里的激愤很多——光明很多,困惑也很多,忽然觉得人生极有意义,忽然又会觉得人生极无价值。而这一切,在鲁迅的书里都能够找到,所以对鲁迅其人,颇怀有一种“同去同去”般的亲近感。至于鲁迅所说的他文章中所含着的“毒”,那时却并不知晓。年少时看名家,总是怀有一种心理,就是觉得他一切都是对的、高明的、深微的,而自己偶尔感觉不良,全是因为自己浅薄的缘故。这正如很多教古典文学的老师,总爱将古人的诗文分析得神乎其技一样,而事实上古人也未必就完美到了那般的地步,只是后人往往都是一些糊墙匠,用了“仰慕”的灰土,将古人原本留有砖棱的墙给糊得十分平整罢了。

在当时那样一个年龄所特有的心态中,最喜欢的,当然还是鲁迅的《呐喊》、《热风》和《两地书》这样一些表达上相对明白直截的文字,像《文化偏至论》、《摩罗诗力说》这类佶屈聱牙的东西,实在只是浮观字面地扫了一眼,不觉欢喜,也没有留下什么印象。而对《野草》,其实也多是读不懂的。然而尽管读不懂,却还是对它怀有一种莫名的喜欢。为什么喜欢,当时也不甚了了,也许是因为那里面又是“影”又是“梦”,一会儿“血”、一会儿“肉”的词藻,并时不时掺杂进一两篇特别搞笑的篇章,因此特别投合了少年人的心吧。现在想来,当然还由于它精神气质中的那种极端:满目的孤孓、茫然、虚无以及趋死的利落、峻刻的自戗与诅咒……用现在的话来说,那些文字都是很另类酌,也就是很“酷”的。何况它还有一种绕来绕去的文字风格,显得十分惑人。——大凡人在青春期的状态中,有一种两极的情况,既容易感到力量的自我膨胀,又容易沉湎于深切的无助感。而极端的书写,是最容易引起其宣泄或共鸣的。所以鲁迅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真是痛快极了,每每如同巴豆、大黄,更像是泻药,而不是解药。

此后的多年里,我都会久不久就翻翻《野草》,倒没有想过要去研究它,只是翻一翻,有时甚至到了仿佛只是为了凭吊某种情绪的地步。——意绪由来说不明!这或者也正说明了我的活着。有时看见羊吃草,吃着吃着,会抬起头来凝视一下远方。那凝视里是否也有什么意绪呢?羊是否记起了去年曾经吃过的某一口滋味绝好的草香?或者是某一场屠戮中,某个同伴在白刃下的溅血仆绝……《野草》对我而言就是这样,它其实已经不是一本薄薄的两万多字的小书,而像是某个“远方”,是若干年、若干种体验的层层叠积。于是在这个岁末的暖冬之中,我再一次翻看它,并把杂乱的感受写下来。P3-6

后记

1926年,是鲁迅写完《野草》的日子,到今年,整整80年了。1936年,是鲁迅病死的日子,到今年,他也已经病死70年了。——这是时间记忆。

他是病死的,病了很长的时间,所以他的终于病死,本也并不稀奇。但他留下来的那些文字,却时时让人感受着那时代的病苦,所以不免会时时令人想到他那病。——究竟是病的时代传染了他,还是他把自己的病印染入了时代,这实在不好说。也许是双向的,就是说,两者都有。

这样一个中国病人,却时时挣扎着要活下去,哪怕以痛骂来止痛,以割股来疗饥,也在所不惜。由此可见出他的顽强。至少,他努力以强者的姿态处于弱势,或是以弱势的处境去争强,这毕竟很不容易。这是他的不幸,同时也是他的一种绝大的姿态。于是,这姿态便刻进时间里了。

我写这个东西,是始于2004年,那时在京城的寒寂里呆了两个多月,很有些百无聊赖的心绪。于是读鲁迅解闷,有了开释,便有所书写,而后屡屡中断,又屡屡拾起,这样断断续续的,写了快两年。——两年的时间只写出这么几万字,委实低产极了。倘要以作文活命,我恐怕必须死掉好几回。然而我未死,鲁迅却已死去多年。死得比我活着的时间还长,这不免有些难以追慕,而终究又不免有所追慕,这便是活着的尴尬。人间的事,从来都是生的追慕已死,没有死来追慕生。(如果真那样,便是闹鬼了!)所以生反而显得落后,以至如仰如钻,至死才能扯平。聊可慰藉的是,毕竟他死了。仿佛一个静物,至少更适合用来描画了。

他死的时候极悲观。死前的头一年秋末,写过一首描画一生心情的诗,说:“曾惊秋肃临天下,敢遣春温上笔端。尘海苍茫沉百感,金风萧瑟走千官。老归大泽菰蒲尽,梦坠空云齿发寒。竦听荒鸡偏阒寂,起看星斗正阑干。”这诗十分精致,每一联都是对仗的,是鲁迅诗中我喜欢的一首。诗中所感慨,可谓贯绝了他的一生。第一联的“秋肃”、“春温”后来多被曲解,释“秋肃”为反动统治、“春温”为革命理想……使人哭笑不得。这种解说虽然可以自圆,但不见得就通。——如果“秋肃”是“反动统治”,为什么只是“曾惊”?写这诗的时候就“不惊”了么?依我的看法,实际上这个“曾惊”可以追溯到距此二十八年前的1907年,那时他在日本,写了一篇文论,叫《摩罗诗力说》,其中说道:“人有读古国文化史者,循代而下,至于卷末,必凄以有所觉,如脱春温而入于秋肃,勾萌绝联,枯槁在前,吾无以名,姑谓之萧条而止……”将这分立在二十八年两端的“秋肃”、“春温”作个比照,大抵就能看出他的心情了。

他是这么一个富有悲剧洞察力的人,读史也屡屡读出了“萧条”,而不是“进步”。这样的心智,放到了“尘海”之中,也只能是异端。这几乎成了他的宿命。所以他内心的结局,也只能是“阒寂”。所谓“星斗阑干”并非看到了什么希望,而是对那阒寂体验的一种实地写照罢了。然而他不幸成了“旗帜”,所以他的“阒寂”也就不免使他尴尬起来……

因为他生在一个尴尬的时代里。那时很多人都在骂他。譬如郭沫若,化了一个叫作“杜荃”的名,说他是“资本主义以前的一个封建余孽”、“资本主义对于社会主义是反革命,封建余孽对于社会主义是二重的反革命”,于是,“鲁迅是二重的反革命人物”、“是一位不得志的法西斯谛”。——“二重的反革命”是什么意思呢?就是隔着资本主义来反社会主义。所以。逻辑地又得出他是“法西斯谛”了。“法西斯谛”这结论其实也是基于一种“二重”论的计算法,前提是:“法西斯谛”是帝国主义的,而帝国主义又是隔着资本主义来反社会主义的。……现在不少人都说郭沫若做得不对,但少有深究那不对的缘故的。这里面有没有尴尬呢?显然是有的。因为毕竟,鲁迅后来又忽然被钦定为革命的了,而且是最革命的。于是郭沫若们便不得不有所辩白和濂掩。

然而,这样的尴尬究竟是怎样发生的呢?除了所谓人的品质的问题外,恐怕还有时代的因素。在鲁迅被骂的那样一个时代的中国,“进步论”(或目的论)的机械历史理性主义已然泛滥。一些激进的人仿佛一夜之间便学成了某种能掐会算的秘籍,猛然觉得自己成了巨人。于是历史被他们目的性地预设为了诸种必然阶段,而他们,自然就成了掐算未来的神汉了。这么一来,人的实地的知见反而被贱视乃至搁置起来了。所以才有那所谓的“二重”之说。站在那样的立场,倘若鲁迅真能被判断为“封建余孽”的话,那么,“二重”也就是一种自明的结果。至少,郭沫若在算术上是没什么明显错误的。然而,也许最大的错误就是这“没什么明显错误”。因为那样精确而决绝的历史计算,是以对历史乃至生活的过度抽象为代价的。这里面,我们可以见出一种浅薄的“科学主义”(社会科学领域的绝对化理性倾向也是一种科学主义)的仗势欺人。——在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历史哲学对“人”的吞噬。

这种吞噬,有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就是20世纪前半叶日本的京都学派。前阵子读梅原猛的一些东西,看见了他对此的反思。京都学派那种对所谓“世界史中的哲学性”的强调,终于演化为对战争合理性的论证,于是军国的武功,便被当成了一种自由的和进步的事业。这是很恐怖的。这里面,其实存在着一种被抽象出来的所谓“历史”大原理对个体的实际压迫。而鲁迅所反抗的,很大程度就是这样的压迫。有趣的是,深爱鲁迅的竹内好也受到过京都学派的影响,他后来在写《近代的超克》时,也是在力图反思这个东西。他努力把成为战争意识形态的那个“超克”跟作为哲学意义上探求的“超克”有所区分。我倒不想简单地把这视为对战争的辩护,但这种思维路径本身却是有问题的。因为他在试图建立亚洲价值的同时却还是用了一把近代欧洲的尺子。这使他不得不陷入某种悖谬。而对于类似的悖谬,鲁迅很早就有所反省。这种反省,我们可以在他1907年写的《科学史教篇》和1908年写的《破恶声论》中看到鲜明的表述。他的这些反省,今天看来也依然是振聋发聩的:“顾犹有不可忽者,为当防社会入于偏,日趋而之一极,精神渐失,则破灭亦随之。盖使举世惟知识之崇,人生必归于大枯寂,如是既久,则美上之感情漓,明敏之思想失,所谓科学,亦同趣于无有矣。”(《科学史教篇》)他对尘世间所谓的知识及弥漫成风的科学思潮,是有保留的,而对心无“本根”的新潮人士和那些把科学当作大棒的科学警察,更是深恶痛绝,称这些人为“伪士”,并有点调侃地说:“伪士当去,迷信可存,今日之急也。若夫自谓其言之尤光大者,则有奉科学为圭臬之辈,稍耳物质之说,即日:‘磷,元素之一也;不为鬼火。’略翻生理之书,即日:‘人体,细胞所合成也;安有灵魂?’知识未能周,而辄欲以所拾质力杂说之至浅而多谬者,解释万事。不思事理神闷变化,决不为理科入门一册之所范围,依此攻彼,不亦慎乎。夫欲以科学为宗教者,欧西则固有人矣,德之学者黑格尔,研究官品,终立一元之说,其于宗教,则谓当别立理性之神祠,以奉十九世纪三位一体之真者。”(《破恶声论》)——这里面有一种很重要的立场,鲁迅把它称作“内曜”。这似乎是从佛学“五明”之中的“内明”转借过来的一个术语。“五明”的前四明是用事之法,也就是外明;后一明为立人之道,也就是内明,所谓究畅五乘因果妙理,即个体内心智慧光芒的意思。有了这种光芒,人就是科学的主人;没有这种光芒,人则成为科学的奴隶。这种立场,实际上就是“立己”的立场。

在这样的参照下,鲁迅的个体立场就显出了某种可贵的价值。也因此,鲁迅作为一个人,才得以凸显出来。在这个意义上,汪晖曾经归结出一个概念,我以为是颇为有意义的——“历史中间物”。这所谓“中间”,并非左右逢源,而常常是左右为难。从白天难到夜里,于是脑际便泛出那许多阴森森的语言,骇人骇己。所以《野草》是一本“骇”书。

它向来也被认为是鲁迅最难读懂的一本书,在鲁迅全部作品中的位置也很独特。我始终觉得,《野草》其实是鲁迅个人的一部心态史。事实上,鲁迅所写的不同类型的东西,其内在精神都是密切交织的。我读鲁迅时,总有一种感觉,就是他那些看上去零零碎碎的文字,内在却给人一种很“完整”的感觉。或许可以仿照经学的义例打个并不准确的比方:《野草》仿佛是鲁迅的“经”(如五经六艺);他的小说、散文类似于这经书的“传”(如《春秋》三传的样子);他的杂文、随感则是这经、传的一些“注”(如朱熹的《四书集注》)。这样授衔之后,便看出《野草》的严重了。——是的,这在鲁迅,确是一本严重的书。所以我也就拿它来下手了。

历来对《野草》的研究,多染着一种捕风捉影的习气,也就是经学习气,国人对此皆甚擅长。久而久之,关于《野草》的诠释也变得越来越玄,仿佛《野草》不是一本文学书,而是一本谜语书。这种情形,是很有些可笑的。虽然章实斋说过,读书应该‘‘临文主敬”,但敬之太过,也就滥同于警(古t·敬”字有狗的意思,本意就是疑神疑鬼似的警觉)了,结果弄得跟智子疑邻似的,所见皆如贼一般。我们今天的学界,鬼鬼祟祟的心态实在太多,反显得自己有点像小偷。但以这样的“偷”心去设计鲁迅,则难免捉襟见肘。《野草》虽然“严重”,但它总还是长出来的,不是偷来的。鲁迅是一个很自负(或负命或负气)的人。唯自负者方能坦白。《野草》其实是一个很坦白的东西。他的这些坦白,本是不认命的表现,所以他骨子里其实是一意孤行的。——这很重要!

在写这个小书的过程中,我间或也联想到汪晖的“历史中间物”那个概念。所谓“在”而“不属于”两个社会,“在”或是他的自我的一面,“不属于”则是他的处境的一面,这作为一种状态描述,是有意义的。它从一种外观的角度较好地画出了鲁迅的内在的挣扎。鲁迅自己也说过“两间余一卒”这样的话。所以这样一种描述定位是有意义的。但它也不免让我想到海德格尔关于此在的“在……之中”的命题。与此并不关联的是伽达默尔说过的一种叫作“历史流传物”的概念,它的存在性质,取决于当代人基于“普遍性”的原则对它的阐释空间。也就是说,是当代的生存着的人折射了它的意义。那么,“历史中间物”似乎恰好在另一个光域,是历史的背景辐射衬射出了与之不相属的、作为“中间物”的那个人。这样的衬射,有点像逆光照片的样子,所以那被衬射的人,终不免有些灰暗。而“野草”时期的鲁迅,确实是灰暗的。

但我却不想把鲁迅当作“中间物”来谈。因为他的内在矛盾并非他刻意要滞留的。他也为这样的状态所苦恼。虽然这情形恰恰是“中间物”的状态,但我认为在其自我意识层面还是与“中间物”有区别。我们看到他的,固然有绝望和赎罪的一面,但也更有“复仇”到“粗暴”的一面,而后者,至少是他在实践意义上的一种选择。正因为他总的状态是趋近这种选择,所以他心里并不是没有要“属于”什么的期待和尝试,只是这期待和尝试妨碍到他的“人的哲学”对自我的界定时,他又屡屡退回到“中间物”中来。因此他的摆动,不是简单地在两个不属于他的世界间的摆动,而常常是在其“人的哲学”所界定的那个自我跟人群之间的摆动。这种摆动,使他能够有节律地站在人群之外的一个视角去看待自我和人群,不因人群的好恶而好恶。也因此,他才在常人认为的该庄严处显露出某种格外的有趣来。

这是我所喜欢的鲁迅。事实上,我更愿意把他的这种状态视为一种“身体立场”,或名体验立场。体验是个体内在的一只看家的狗,只有在它的职守下,个体才不会被知识、主义、思潮等外物所吞没。至少在写作《野草》这个时期,他的身体立场是明显的。这背后有一个大语境,就是在那之前的数十年间,中国的精英们在睁了眼瞧之后,看清了中国困境的一些端倪,于是一次一次地想要突围。——先是在技术层面上谋求突围(师夷长技),继而转到制度层面谋求突围(变法维新),然后又转到思想意识层面谋求突围(开民智、立新民)……然而,这些中国困境的突围方案屡屡失效,到了严复的时候,已经被逼到只剩下疾呼“自强保种”的地步了。我认为“保种”这个观念是很重要的。在某种意义上,它已经离开了具体的历史文化或社会范畴进行运作的努力,而退回到了民族生命体的底线上来做最后坚守。在这样的思虑背景下,中国人是获得过一种新的生命体验的。这种体验到了20世纪初叶之时,集中得到的一种表述就是:青春表述。梁启超呼唤“少年中国”,陈独秀、李大钊呼唤“青年”“青春”,直至鲁迅的“救救孩子”……我认为都是从那个“保种”体验中演化出来的。这种体验呈现出两个面相:一个面相是近乎浪漫化的对“青春”的歌颂和肯定;它的另一个面相,就是反传统的思潮泛滥。其共通之处在于,这种对生命的体验都关注于“当下”——二者其实是一体两面的。我们应该注意到这现象背后的那个立场,那就是:生命立场。那是中国躯体在退无可退的历史困局下所剩下的最后一块高地。而中国式的“个人主义”的价值也是在这个背景下发生的。

鲁迅写作中的身体立场应该被视为这种生命立场的个性化表现。所以,简单作为“中间物”来判断固然有它的道理,但却不尽准确。因为这里面有一种巨大的黏滞——生命被作为唯一的历史担当而产生的与历史之间的深刻粘滞。我们应该注意到,在当时那种生命立场下的身体书写,往往并不是感性愉悦性质的书写,这跟今天的很多“身体写作”有着极其有趣的不同。鲁迅的身体立场的写作,背后都笼罩着一个“死”的阴影(我们也可以在郁达夫那里看到一个“病”的阴影),你会发现,他的身体书写似乎都在对抗着一个巨大的、深不可测的什么,这身体的结局,也就由惊耸、过敏、然后到累(仿如麻木)……

《野草》是累的。而它的“身体”又始终鲜活,所以也就不断折腾,折腾不下去时,它就只有“粗暴”了。然而那“粗暴”又何尝是它的本意?我看到过一种议论,说鲁迅的转向“粗暴”,使他的文学和精神失去了更上一个层次的机会,所以是一种绝大的遗憾甚至是堕落。这种话,空洞地说来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但委实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倒也没有什么必要替鲁迅做辩护。因为鲁迅是无法回避的。就像一座大山,你问登山者为什么要爬山,他会平静地告诉你说:因为,它在那儿……

我大学时做毕业论文,写的就是鲁迅,当时是刘泰隆先生指导的。我没有什么专门研究学历,稍微了解到的一点关于鲁迅的系统知识,都是拜刘先生之赐。到今天,已经隔了二十余年了,刘先生也早已毒故去。虽然二十余年后对鲁迅的喜爱依旧,然而我毕竟没什么长进,因为并没有发愿研究下去。所以我也写不出所谓的“论文”,只能写写这样的论述得既不系统,也不条贯的札记,心里也多少有些给刘先生敷衍一份作业的意思。似乎,鲁迅对于我而言,不是拿来“研究”的,而是用来对话的,或者说得日常些,是用来消遣的……

这样说可能显得有些虚伪和不恭,因为我先前对他确是很功利地佩服了一阵的。但在人间忙忙碌碌过日子,越到后来,我站在他的面前,就越没有刻意要“恭”的心思了。坦白说吧,日子过得迫厄了,便读一读他,于是便能够有所看破和释解。在日子过得得意时,就一股脑把他忘了,乐颠颠地去实践自己的“国民性”。这虽说有些犬儒,但我想,不少人大概也像我一样吧!——显然,这极不端庄,也很不谨慎。只是我时时管束不住自己,所以暂时也就只好如此了。这用鲁迅的话说,就是“不知何故兮,由他去吧!”

 ——高深者勿罪我。

2006年10月子仲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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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5/8 8:58: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