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专家这样评论本书作者杨东明,说他是文学豫军的中坚和代表人物之一,不断有佳作问世,产生了广泛的社会影响。多年来,他一直勤奋创作,共出版有十多部长篇小说和大量中短篇小说,是一位名副其实的高产作家。杨东明以往的创作以都市题材为主,重在描写人性,揭示当代人的情感处境和精神现实。本书是其第一部描写农村青年生活的长篇小说。
该书通过到城市打工的农村青年常宝贵、赵小盼和曾金凤等人的创业和爱情故事,以及始终坚守在家乡土地上的何大柱在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大潮中施展才华、改变家乡面貌的故事,描写了当今农村青年及城市打工者的生存状况,塑造了一系列现代农村新青年的形象。
这是一部反映新形势下农民精神面貌的优秀小说,作品通过到城市打工的农村青年常宝贵、赵小盼和曾金凤等人的创业和爱情故事,以及始终坚守在家乡土地上的何大柱在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大潮中施展才华,改变家乡面貌的故事,真实地描写了当今农村青年及城市打工者的生存状况,反映了新形势下农村发展经济和劳动力转移等社会现实,塑造了一系列现代农村新青年的形象,揭示了当前农村面临的一系列问题,并探讨了当今形势下农村发展的出路问题。
再次回到省城火车站,常宝贵心里不禁感慨万端。
一个多月前,他第一次从出站口走出来,望着灯火辉煌的车站广场,仿佛来到了一个天上的世界。楼那么高哇,高得像一座座山;车那么多呀,多得犹如网里的鱼。他把坚实的双臂举起来向天上甩了甩,然后撩起大脚板呱嗒呱嗒地往前迈。他要走出牛活的新路哩,他相信会有好多好多的机会在前面等着他。
这两年,常家庄的年轻人差不多走空了,去省城,奔新疆,下广东……四处打工挣钱,一到年关,那些闯荡天下的人纷纷衣锦还乡。发型新鲜了,服饰新鲜了,一张嘴就是满口的新鲜词儿新鲜事儿,仿佛唾沫星子都跟着新鲜起来。常宝贵咋啦?常宝贵又不比别人少个胳膊少条腿儿,常宝贵就不能出去闯闯?
于是,常宝贵就到省城来趟趟水了。
火车站旁边的二道街是省城最大的劳务市场,那里每天人头攒动,热闹得像是赶集。常宝贵就在马路边蹲着,他像所有那些来找活儿的人一样,在面前放了一个硬纸板,板上二写着字:“泥瓦工,管子工,电工,油漆,贴墙,粉刷……”在这堆字的上面,又加了两个大大的字:“全拿”。这可不是吹牛,常家庄别管谁家盖房都会请他去,弄个灯,接个线,安个管子,贴贴瓷片什么的,他都做得下来。脱粒机、磨面机,他会修;手扶、四轮,他都管开,这还不是“伞拿”么?
原来想着自己一身本事,找个活儿干干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没料到在路边一蹲就是五天,连个活儿影也没瞅着。晚上睡在火车站旁边的一个小澡堂里,一宿六块钱,白天啃啃馒头喝几口白开水,即便如此,身上带来的钱也是越来越少了。
那一天,常宝贵左右两边的眼皮子一起跳,他正在琢磨是祸是福的时候,一辆小面包车就顺着马路牙子驶了过来。车速很慢,车门是开着的,一个人半探着脑袋和身子喊:“招工啦招工啦,建筑材料总厂,建筑材料总厂……”常宝贵本想问问,厂子在啥地方,一个月给开多少钱,可是没等他张口,就见路边的人像炸窝的野蜂一样扑过来直往车门那儿钻。常宝贵脑袋里嗡地响了一声,那车正巧就驶到了他面前。等他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钻到了面包车里。
就像塞了太多馅儿的包子,车里挤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然而庆幸却在每人脸卜挂着,仿佛刚刚中了大彩。小面包车跑得飞快,二道街劳务市场转眼便抛在了身后,接着义抛下了楼群,抛下了立交桥和那些熙熙攘攘的商业大道。
整个城市都被抛下了,路两边全是矮矮的麦苗地。
“到了没?”有人问。
“急啥。”是一句没好气的凹答。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了,离省城是越来越远了。
“厂子,在啥地方?”常宝贵也禁不住问。
“到了就知道。”语气很不耐烦。
兴许,大厂子就是远呢。常宝贵安慰着自己。
小面包车从国道上一拐,下来了。路很窄,有了起伏,有厂蜿蜒。时而看到些村屋,像是遗在那里的稀稀拉拉的羊屎。
“往哪儿拉呀?”
“俺不想去了。”
车飞速地颠簸着,车门却忽地打开了。风啸叫着,像狗一样扯着人的衣月艮。
“不想干的,下去!”
下去?下去咋办?这是啥地方,咋搭车,难道能走回去——
再也没人吭声了。 黄昏时分,小面包车就停在了姚桥村的两孔砖窑前。
“到了到了,下来下来都下来。”
像从鸡笼罩掏出来的鸡一样,车里的人一个个钻出来,在晚风中伸着胳膊伸着腿。常宝贵看看砖窑再看看小面包车,开口说:“我不干,把我带回去。”
开车的人听了,就把手伸到了他的脸上。“行啊,先交一份来的车钱,再交一份回去的车钱。”
“你……你……你们——”常宝贵涨红了脸。
“是你自己跳上来的哦,又没人拽你。”
常宝贵无言以对。
车开走了。常宝贵勾着脑袋,跟在大家的屁股后面往砖窑那边走。窑背后有间大棚屋,四壁都是用烧废的砖块砌垒的,青的青紫的紫,瞧上去像是被人狠狠揍过的屁股。
窑头在前面领着,大家相跟着往棚屋里进。屋外的天刚刚暗下来,屋内却是黑透了。
窑头说:“自己找铺,歇歇就吃饭。”
常宝贵睁大眼看了又看,才看清楚过道两边都铺着麦草,麦草上有被褥一样的棉絮。那些棉絮蓬散着,犹如污水里的泡沫。就在那些泡沫的后面,半躺半卧着一些先期而来的人,他们的眼珠子在暗处幽幽地发亮,像是一些大老鼠。
常宝贵想了想,掉头就往门外走。
“你干啥?”窑头堵着路。
“尿尿。尿泡尿还不行么?”常宝贵说。
窑头偏偏身子,让开了。
常宝贵慢吞吞地往外挪,出门就顺着墙根往屋后转,做出个要在那里撒尿的样子。心里却盘算着绕过山墙头,然后就撒腿跑。
身后有脚步声,有人跟了出来。常窄贵紧赶几步,闪身转到了山墙那边。能跑了,快跑!刚刚撩开腿,猛不防却撞在了人身上。
那是一张驴脸,脸盘又窄又长。常宝贵转身要跑,那人扬腿就踢在他的屁股上。好他娘的一条瘦筋筋的驴腿,踢得快,踢得狠,常宝贵啃在地上,未及翻身,“驴腿”就连珠炮一样接连踹中了他的头,背,肚子,腰……
复仇的牙齿从心底呲露出来,常宝贵忽地一个滚翻,跳起身就向“驴腿”扑了过去。他扑压在“驴腿”身上,随后又被别人重重地扑压。
在那么多的拳拳脚脚棍棍棒棒之下,他终于明白了这顿饱打是早已备下的看家菜。一张张围观的脸在暮色中打着转转,他在其中看到了那些同车的伙伴们的脸。他想说,“帮,帮——”;他想说,“救,救——”,可是那些猴子是不会救鸡的,猴子只会心惊胆战地在旁边看着鸡流血。
最后是“驴腿”对着他的面门,重重地一脚踹下来。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那一脚让常宝贵丢了一颗门牙,此刻常宝贵站在车站广场上,下意识地用舌头舔了舔那空缺的牙床。他的嘴里仿佛又泛起了血腥气,屈辱和仇恨再次升起来,于是他狠狠地向地上啐了一口。
大约是因为他啐得过于响亮的缘故,旁边小吃摊上的两位姑娘一起转过头望了望他。两个姑娘的模样都很鲜靓,一个长了双杏子眼,那是八月的甜杏,大大圆圆,毛毛茸茸,真是可爱极了。另一个生着苹果脸,圆圆红红的,光润极了。常宝贵“嘿嘿”地笑了笑,权做不好意思的表示。杏子眼和苹果脸把头转回去了,常宝贵的目光却尢法移开。他紧紧地盯着摊桌上的两个碗,不由自主地抽r抽鼻子。那足两碗炒凉粉,清绿的香菜末儿混着油亮的凉粉看上去格外诱人。常宝贵吃力地吞咽着口水,想把饥饿的感觉压下去。
常宝贵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他足从黑砖窑那里逃出来的。
打落门牙往肚里咽,常宝贵自从那火挨了“驴腿”他们的一顿臭揍之后,就变得特别驯服。不管窑头让干啥活儿,他都低眉顺眼地拼命做。他肯掏力,他从不抱怨叫苦,他做了个把月牛和狗,窑头和“驴腿”就把他当做了最好使最听话的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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