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策》,汉人刘向根据战国时期纵横家著作编辑而成的一部独特的国别史著作,记载了战国初年到秦统一240年间,12大诸侯国缤纷多姿的历史面貌。在战国这样一个动荡剧变的时代,往来于各国之间的纵横家是时代宠儿,他们多以谋臣策士的身份登堂入室,指点山河,旁征博引,巧思妙喻,机锋敏睿,汪洋恣肆,从某种程序上影响了一个时代诸侯国的盛衰和历史的走向。这部国别史著作充分展现了古代先贤语言和计谋方面达到的高精境界,洋溢着令今人叹为观止的人生智慧,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
《战国策正宗》是一本通俗易懂解读《战国策》的精品读本。
《战国策》是战国时期各国史官记载的策士们游说诸侯国的言论资料。全册书记载了战国时期谋臣策士相互辩论时所提出的政治主张和斗争策略以及相互倾轧的阴谋诡计。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上起三家分晋,下至楚汉之争二百多年中,各诸侯国之间和各国内部各阶级、阶层之间尖锐复杂的矛盾斗争,统治集团的争权夺利、相互倾轧、昏庸腐朽,以及兼并战争给人民带来的痛苦和灾难。这些都为研究战国史提供了丰富的资料。
《战国策正宗》是一本通俗易懂解读《战国策》的精品读本。
东周与西周战,韩救西周。为东周谓韩王曰①:“西周者,故天子之国也②,多名器重宝③。案兵而勿出④,可以德东周,西周之宝可尽矣⑤。”
【译文】东周与西周作战,韩国打算救援西周。有人替东周对韩王进行游说:“西周,是过去周朝的古都,多名贵的钟鼎宝物。假如韩国按兵不动,不仅东周会感恩戴德,西周也会因为急于求韩国出兵而献出自己的宝物。”
【注释】①为东周谓韩王曰:有人替东周对韩王进行游说。无主语而直接以“谓某某日”的句式,在《战国策》中比较常见。 ②故天子之国:周考王封弟揭于王城,后称之为西周。西周在王城,是周朝的故都。国:国都。 ③名器:指钟、鼎等。重宝:贵重的财宝。④案:通“按”,止。 ⑤尽:通“进”,供、献的意思。
东周与西周争
东周与西周争,西周欲和于楚、韩①。齐明谓东周君日②:“臣恐西周之与楚、韩宝,令之为己求地于东周也。不若谓楚、韩日:‘西周之欲入宝,持二端⑧。今东周之兵不急西周,西周之宝不入楚、韩。’楚、韩欲得宝,即且趣我攻西周④。西周宝出,是我为楚、韩取宝以德之也,西周弱矣。”
【译文】东周与西周两国相争,西周想与楚国、韩国交好,以作为自己的后援来对付东周。齐明对东周的国君说:“臣担心西周会献宝物给楚国、韩国,让他们帮着西周来向东周要地。不如对楚国、韩国说:‘西周虽然打算献宝物给两国,实际还在犹豫观望,如果东周军队不抓紧进兵,西周的宝物就不会马上献给两国。’楚国和韩国要得到宝物,就应该敦促东周马上进攻西周。这样的话,西周献出了宝物,等于是我们东周替楚国和韩国取得的,对他们是一种恩惠,而西周的力量自然也被削弱了。”
【注释】①和:交好,联合。②齐明:辩士,东周臣子 ③持二端:指东周进攻得急,西周就向楚、韩两国献出宝物,东周进攻不急则不献。④趣:通“促”,催促。
东周欲为稻
东周欲为稻①,西周不下水②,东周患之⑧。苏子谓东周君日④:“臣请使西周下水,可乎?”乃往见西周之君日:“君之谋过矣⑤!今不下水,所以富东周也。今其民皆种麦,无他种矣。君若欲害之,不若一为下水,以病其所种⑥。下水,东周必复种稻,种稻而复夺之。若是,则东周之民可令一仰西周而受命于君矣④。”西周君曰:“善。”遂下水。苏子亦得两国之金也。
【译文】东周要种植稻谷,处在河水上游的西周却不放水,东周人对此非常头疼。苏子对东周的国君说:“我请求出使西周,让他们放水,可以吗?”于是苏子去见西周的国君说:“大王您的计策太失算了!现在您不放水,实际是使东周富强起来。如今东周的老百姓都在种麦子,不再种别的了。您要想加害东周,不如干脆放水,祸害他们已经种下的麦子。您放了水,东周肯定会再去种稻子。等他们把稻子种上了,您再断他们的水。这样,东周的老百姓可就完全仰仗西周而听候您的命令了。”西周的国君很高兴地说:“很好。”于是下令放水。苏子因此便得到了西周和东周两国的酬金。
【注释】①为:种 ②下水:放水。西周处在河的上游,东周种植稻谷需要西周放水。③患:忧虑。④苏子:说法不一,一说指苏秦。苏秦:洛阳人,就学于鬼谷子,初游说秦惠王以连横,不被采用,后联合齐、楚、燕、赵、魏、韩六国共同抗秦,同时执掌六国相印。六国同盟被瓦解后,苏秦在齐国被暗杀。一说为苏厉,苏秦之弟。 ⑤过:错。 ⑥病:败,坏。⑦一:都,一切。仰:仰仗,依靠。
昭献在阳翟
昭献在阳翟①,周君将令相国往,相国将不欲。苏厉为之谓周君曰③:“楚王与魏王遇也,主君令陈封之楚,令向公之魏。楚、韩之遇也,主君令许公之楚⑤,令向公之韩。今昭献非人主也,而主君令相国往。若其王在阳翟,主君将令谁往?”周君日:“善。”乃止其行。
【译文】昭■在阳翟,周国的国君准备派遣相国去和他会晤,相国不愿意去。苏厉替相国对周国国君说:“以前楚王和魏王会晤,大王派陈封去楚国,派向公去魏国。楚王和韩王会晤,大王派许公去楚国,令公去韩国。现在昭放并非一国之君,而大王却派相国去见他。假如韩王在阳翟,大王又将派谁前往呢?”周国国君说:“对啊。”于是就不再派相国去阳翟。
【注释】①昭献:当作“昭■”,楚国人,曾在韩国为相。阳翟:韩国地名,在今河南省禹县。②不欲:不愿意去。③苏厉:苏秦之弟,游说之士。④遇:会晤。⑤陈封、向公、许公:周国臣子,位均在相国之下。
秦假道于周以伐韩
秦假道于周以伐韩①,周恐假之而恶于韩④,不假而恶于秦。史晨谓周君日③:“君何不令人谓韩公叔日(垒):‘秦敢绝塞而伐韩者⑤,信东周也。公何不与周地,发重使使之楚⑨,秦必疑,不信周。是韩不伐也。’又谓秦王日:‘韩强与周地(Z),将以疑周于秦,寡人不敢弗受。’秦必无辞而令周弗受,是得地于韩而听于秦也。”
【译文】秦国向周国借道去攻打韩国。周国国君担心借路会得罪韩国,不借路又会得罪秦国。臣子史■对周国国君说:“大王何不派人去告诉韩国的相国公叔,就说:‘秦国之所以敢借道周国来讨伐韩国,是因为信任周国。相国为何不赠送周国土地,同时派重臣出使楚国?这样秦国必然怀疑楚国,且不信任周国,也就不再借道去攻打韩国。’大王再派人去告诉秦王:‘韩国硬要给周国土地,企图让秦国对周国产生怀疑,寡人又不敢不接受。’秦国一定没有理由不让周国接受韩国赠地,这样周国既得到了韩国的土地,又表示听从秦国而没有得罪它。”
【注释】①假道:借路。②恶:厌恶,这里指得罪。③■:又作“厌”,古代二字通用。④公叔:韩国相国。⑤绝塞:这里指借道周国。绝:度,通过。塞:边界险要之处,指周国。⑥发重使使之楚:与上句相连,句前省略了“公何不”之语,实际是“公何不与周地”,“公何不发重使使之楚”。重使:重要、显贵的人物担当使臣。第二个“使”:出使。⑦强:迫。
楚攻雍氏
楚攻雍氏①,周枨秦、韩②,楚王怒周,周之君患之。为周谓楚王曰③:“以王之强而怒周,周恐,必以国合于所与粟之国,则是劲王之敌也④。故王不如速解周恐,彼前得罪而后得解,必厚事王矣⑤。”
【译文】楚国攻打韩国的雍氏,周国为秦、韩联军提供粮食资助。楚王对此非常恼怒,周国国君很担心。有人替周国国君对楚王说:“大王您如此强大而怀恨周国,周国必然恐惧而与其提供粮食资助的国家联合,这样等于使大王的敌人更加强大。所以大王不如赶快解除周国的顾虑。周国先前得罪了楚国,而后又得到宽宥,必然会以更加优厚的待遇侍奉大王。”
【注释】①雍氏:韩国城邑,在今河南省禹县东北 ②■:粮食。这里用作动词,供给粮食。③楚王:楚怀王,威王之子,名熊槐,公元前328~前299年在位。④劲王之敌:使大王的敌人更加强大。⑤厚:优厚的待遇。P4-7
《战国策》是战国时期纵横家的言论总集,主要记录当时游说之士的政治主张和谋略,展示了战国时代的历史特点和社会风貌,是研究战国历史和传统文化的重要典籍。
战国者,纵横之世也。这是清人章学诚的评价。所谓纵横,韩非子认为,纵就是合众弱攻一强,横就是事一强攻众弱。战国七雄之中,秦国为强,六国为弱,所以纵就是六国联合起来对付秦国,横就是侍奉秦国对付别国。无论合纵还是连横,目的都只有一个:生存与发展。为了这个目的,诸侯弃仁义重权谋,君主废礼让重战争,各种势力此起彼伏,相互争夺不断。在这种情况下,纵横家应运而生。他们顺应时势,捐弃儒术,奔走游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玩弄政治于股掌之上,实行纵横之说。
这些人的言行通过门人、弟子、各国史官记录下来,编辑成册,为《国策》、《国事》、《短长》、《事语》、《长书》、《修书》。到西汉末年,刘向将这些糅杂残缺的史料按国别分类,分别编入十二国中,整理成书。因刘向认为此书为“战国游士辅所用之国,为之策谋”,命名为《战国策》。所以,《战国策》并非出自一人之手,原作者已无可考。东汉末年,高诱为《战国策》作注。到了北宋,原书已有散佚,曾巩进行了缮补。南宋时,在曾巩校补的基础上,又出现了两种新本,一是姚宏作的续注本,一是鲍彪作的新注本。到了元代,吴师道又在鲍本的基础上,作《战国策校注》。现在通行的主要就是姚本和鲍本。
《战国策》自刘向编辑成书,对它的思想内容,便一直众说纷纭,批评多于肯定。刘向说:“战国之时,君德浅薄,为之谋策者,不得不因势而为资,据时而为画,故其谋扶急持倾,为一切之权。虽不可以临国教、化兵革,救急之势也。皆高才秀士,度时君之所能行,出奇策异智,转危为安,运亡为存,亦可喜,皆可观。”刘向之外,高度赞赏《战国策》的是晋人袁悦:“少年时读《论语》、《老子》,又看《庄》、《易》,此皆是病痛事,当何所益邪?天下要物,正有《战国策》。”之所以不怕麻烦引用两人评语,实在是因为漫长历史中,肯定性的评价只此两家,站在儒家立场,对《战国策》批评否定的则代有其人,曾巩甚至直斥其为邪说。
以今天的学术眼光来看,《战国策》的思想主要有三点,其中不乏可取之处:
一是重利尚实。书中也有一些注重仁义,甚至宣扬民贵君轻思想的文章,比如《赵威后问齐使》,但绝非主流。真正能体现纵横家价值观的,是这样的言论,“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人生世上,势位富贵,盖可忽乎哉!”(《苏秦始将连横》)毫不隐讳地提出“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市朝也”。这些纵横家的所作所为,实际上就是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和雄辩口才为资本,向合适的买主兜售自己的谋略和计策,从买家——君王贵族那里换取荣华富贵、权势地位。这种对利益的追求和儒家“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等重义轻利思想不符,也是历代对其批评否定的一个主要原因。现在来看,唯利是图不可取,但是一味地避谈利益,以谋求利益为耻也过于绝对,毕竟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而且,传统文化自有其伪善的一面,这些纵横家们却坦率真实,有种“真小人”的风采。
一是注重计谋,捐弃仁义。既然利益高于一切,自然可以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和劳民伤财、损失惨重的战争相比,战国时期的国君和权臣们更喜欢通过计谋达到“战胜于朝廷”、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书中人物普遍崇尚计谋策略,把计谋的作用宣扬得如此巨大,以至于“天下之大,万民之众,王侯之威,谋臣之权,皆欲决苏秦之策”。与利益、谋略相比,仁义道德在这里受到了质疑和抛弃。在纵横家看来,孝不过是养亲,信不过是不欺人,廉不过是不偷,所谓仁义,只是自我保护的办法,不是有所作为的手段(《苏代谓燕昭王》)。顾炎武在《日知录·周末风俗》中也说:“春秋时犹尊礼重信,而七国则绝不言礼与信矣。”应该看到,纵横家对仁义的否定,和他们身逢乱世有关。道德沦丧,注重利益,社会文化转型时期往往具有这样的特点。
一是重视贤人。战国时期各流派都有尚贤主张,问题在于此贤非彼贤。韩非子说:“世之所谓贤者,贞信之行也。”而纵横家推崇的贤人,主要指能出谋划策、巧于辩说的谋臣策士,也就是他们中的佼佼者。在这个意义上,他们指出士贵,国君不贵,认为“贤人在而天下服,一人用而天下从”。由于纵横家多出身平民,属于草根阶层,他们的尚贤观包含着不问出身贵贱、任人唯贤等因素,是当时社会思想自由、士人地位提高的产物,和孟子强调区分尊卑亲疏的进贤理论存在本质差别,具有一定进步意义。
对于《战国策》的思想,虽然历史上持否定态度的居多,但是对于它的文学性、艺术性,历代都不吝溢美之辞。文笔纵横、气势恢宏、雄辩恣肆,是人们对它的普遍评价。但是这些特点,《庄子》、《孟子》等也具有,《战国策》相对独特的是由于策士说客多出身贫寒,没有权势地位,全凭言辞、谋略打动对方,须审时度势,尤其要知己知彼,揣摩对方心理,在合适的时机说适合的话,所以语言格外地发自肺腑,格外地精辟生动,具有一种感人的力量,让读者在读史的同时,也得到美好的文学享受。
对于这样一部彪炳史册、影响深远的典籍,由于历时久远,书中存在一定错漏,甚至有的整段文字错乱,难以理解。对于这种情况,只能姑且作一家之言,留待后人定论。在版本上,本书以《战国策校注》四库丛刊本为底本,同时参照其他版本,并借鉴参考了一些当代学者的成果,如郭人民《战国策校注系年》、何建章《战国策注释》。因此书旨在普及传统文化,以通俗易懂、简明畅达为目的,故而在注释中对引用的鲍注、姚注等,没有标注,这里一并加以说明。因笔者水平有限,书中难免有不妥和疏漏之处,敬请各位读者批评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