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宁江县。新一轮热火朝天的开发与建设。推土机，起重机，大卡车……大街上时不时扬起的灰尘几欲将旧日的容颜遮盖，也使得呼之欲出的新貌多了一层朦胧的羞涩。

环绕县城的是一条宁溪。虽说是溪，却常年蓄着高高的水位，水流湍急，颇有江的汹涌气势，宁江县因此得名。站在宁溪大桥上，眼看着脚下一个个急促的漩涡有力地旋转，难免使人有眩晕的感觉。漩涡的中心会转出一个个小圆圈，正是这些看起来还有些艺术造型的可爱的小圆圈却足以吞噬一个个生命。每年暑假，都会发生学生溺溪身亡的事件，最近一两年因还不起赌债而跳水自杀的事件也时有发生……

本书是林筱聆的一部新的长篇小说，题为《致命“六合彩”》，写一个发生在城乡广阔地带的现实故事，牵扯几个家庭，若干城乡不同阶层人物，涉及到一个很特殊的名词，叫做地下“六合彩”。

林筱聆这部小说涉及的题材相当独特。她笔下因地下“六合彩”泛滥引发的故事发生在我们身边已有数年，为我们耳闻目睹，至今屡见于报章，却少有文学方式的表现。林筱聆这部小说选取这个题材，对读者极具新鲜感。小说对地下“六合彩”的源流演变，它在城乡间的肆虐危害，以及人们与之的斗争做了非常生动的描绘，让读者如临其境。小说中非法博彩危害城乡，无孔不入的种种景象触目惊心，也发人深省：彩头凭什么操控蛊惑，上下其手，牟取暴利？不良公务、警务人员介入其中，贪婪分肥，其因为何？上当群众痴迷似愚，如吸毒成瘾，时喜时悲，最终血本无归，倾家荡产，悲剧何来？相关部门加强打击，社会积极力量共防彩灾，又留有什么启示和教训？通过小说里的故事，读者自有感悟。

龙潭镇派出所。所有警员都换上了便装，齐刷刷地在小院内集合。

“黄指导员呢？”所长陈建东眼睛像闪电，一扫过去，就发现少了个人。陈建东原来在县公安局当治安大队副队长，曾办过全县的几个大要案，去年刚调到龙潭镇当所长。虽然已经四十出头，但仍然充满着年轻人的阳光气息，一米七五的身高依然笔直挺拔，一双眼睛放射出犀利的光芒，就像是上了镗的子弹，大有洞穿人心之能事。有一次汪涵同他一起出去巡查，在对一辆小轿车进行例行检查时，陈建东竟然从司机衣角上的几点血迹发现了破绽，沿着这蛛丝马迹，最后查出了一个跨省杀人抢劫大案。

“黄指导员刚刚有人找，到外面去吃饭！”汪涵回答。

陈建东将所有人员按两人一小组进行了划分，并指定了临时组长，交代大家不能分散，以便有个照应。

分工完毕，指导员黄文凯才腆着“裤头比裤腿长”的超级啤酒肚，拿根牙签剔着牙缝，摇头晃脑横着个八字步，悠哉悠哉地走进了大院。他身高不足一米六五，却装上了腰围足有四尺的啤酒肚，每年全县警察技能检测，他的各项指标总是挂红灯。去年人事考核时，他突出重围，以群众举报信高居榜首的“业绩”被就地提拔当了个指导员。

看着这蓄势待发的阵势，黄文凯先是一惊，而后习惯性地提了提裤子，踱到陈建东的跟前，问道：“怎么，今晚准备袭击哪个村？”

陈建东并不直接回答，只是说：“看看再说！今晚你带汪涵他们一组！”

黄文凯从牙缝里抽出牙签，歪着嘴巴有点生气地说：“怎么，连我也要保密不成？”

陈建东赶紧说：“真的还没最后确定！待会儿看看情况再说！”

黄文凯暴突的大眼睛下的那块肌肉动了动，痛苦不堪地捂着肚子说：“我肚子不舒服，今晚就不去了！我在所里值班吧！”

犹如一个笨拙不便的孕妇，黄文凯托捧着他的大肚子无趣地走开。

陈建东不屑的目光冷冷地掠过黄文凯的背影。

七点刚过，陈建东招呼大家上了从镇政府临时调用来的丰田车，交代司机说：“等下跟上我们的车！”他自己则坐上了领路的吉普车，很干练地向前摆了一下手说：“出发，去潭美村！”

汪涵上了副驾驶室。他不经意地一回头，黄文凯站在窗户边，两手交叉在胸前……

车到了村部，大家改为步行。借着刚刚笼罩下来的一点朦胧夜色，所有的警员在陈建东的带领下前进。乡村对夜的感知似乎来得特别快，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许多农户也都关上了大门。四周静悄悄的，偶尔几声犬吠才打破这份奇怪的平静。

几分钟后，来到了一座小楼房前。这是一座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楼房，外面砌着红砖，在周围低矮的平房的衬托下，这座红楼显得格外醒目。楼有三层，一楼黑黢黢的，二楼有电视的声音，三楼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屋里人头攒动，有人在不停地接电话。时不时地有人通过大门进进出出，大门并没有锁。

按着陈建东的手势，所有的人都分散到了楼房的周围。汪涵装作无其事地在一条过道上走来走去，眼睛时不时地瞄一下楼上。这时，有几个人从楼里急急地走了出来，三楼房间灯光映衬下的人影好像就剩下了三两个。眼看着这几个人慢慢消失在刚刚降临的夜幕中，陈建东一个手势，所有队员以最快的速度集合到了门口。陈建东压低了声音对大家说道：“老杨你们两个负责看住这个出口，小汪、小耿你们两组跟我上三楼，老马你们两个上二楼，动作要快！”话刚说完，陈建东已推门而人。

汪涵他们四个小伙子跟着陈建东直接上了三楼，在楼梯拐角的最里间，亮着灯，锁着门，里面还有人在接听电话。汪涵上前敲了几下门，有人走来开门，门刚开了一道缝，五个人便一下子冲了进去。

开门的人指着汪涵他们叫道：“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屋内还有两个人，还没回过神来，一个正接着电话，一个在靠窗的桌上忙着什么。见一行人来势凶猛，接电话的赶忙按掉电话，另外那个人也赶忙站了起来，神色有些紧张。

“我们是派出所的！”陈建东厉声喝道。

一听说是派出所的，接电话的那个大哥模样的人迎了上来。此人二三十岁，短平头，头上有两三处伤疤没长头发，闪着异样的光亮，个子不高，肥头大耳，脖子上的金项链足有小食指粗。他又是递烟，又是赔笑脸：“是警察同志啊，有事好好说，有事好好说！”开门的人赶快退到窗户边，朝另外一个人使了一下眼色，那人便不动声色地侧过身，伸手要去拿桌上的什么东西。刚够着，正准备往窗外扔，说时迟那时快，陈建东一大箭步跨上前去喝道：“不许动！”与此同时，他的两手已经有力地摁住了那人的手。

汪涵看到，那人用身体挡住的桌上，放着一台小型传真机，旁边是一个大大的烟灰缸，烟灰缸里有一小撮灰烬。那人的手，紧紧地攥着。

陈建东用力掰开那人的手。一张未燃尽的小纸片露了出来。尽管已经被熏得有些焦黄，但那上面的表格形状还清晰可见，应该是一张合计表，只残留着最底下的几行字：47，500，48，2000，49，10000……

两个队员赶快上前帮忙制服这个人。就在大家把注意力往这个人身上移的时候，开门人和大哥模样的人，闪到一边，想夺门而出。汪涵一个机灵，抓住了开门人的臂膀，另一个队友也很快上来一起将这人制服。大哥模样的人趁着一片慌乱逃脱。汪涵还想去追，陈建东招呼了一句：“不用追了，老杨他们会对付他的！”

不出所料，只一会儿功夫，手机里就传来了老杨的声音：“陈所长，我们这边抓到了一个！”

经过搜查，他们搜出一本码书，几张码报，还在床铺的木板下找出了一本记账本，记着某年某月某日某人欠多少款的账目，只是上面并未注明欠款事项，有些已经画上了红勾，估计已经还清。另外还有几张空白的账单，汪涵一看不禁咋舌：“好家伙，做得可真够水准的……横的是1～49的号码，竖的是金额……有每个人买码的明细账，还有累计的总账，既可以按人头统计，也可以按号码统计……这表格还是专门印制的呢！”

“这张肯定就是像这样的总账，只可惜被烧掉了大部分！注意到了没有，这账里数额悬殊，你看这个才500元，这个有1万元，他肯定不敢这么冒险地全吃掉的，他的背后肯定还有大老板！”所长拿出那张烧剩的小纸头仔细一比照，陈建东很有经验地说。

汪涵不禁佩服队长看问题的深度和角度。眼看着二楼的家属又是哭又是闹，为了避免周围的群众聚集起来，大体上搜查了一下后，陈建东叫了一声“撤”，全体队员推着三名嫌疑人一路小跑上了警车。

警车开进派出所大院时，黄文凯正背着手立在台阶上。

见嫌疑人一个一个地从车上下来，黄文凯悠然地靠过来，主动跟陈建东打着招呼。“哇，战绩不小啊！”

大哥模样的人从警车上傲慢地走下来。

“啊！你？”黄文凯一看，惊讶失口。

那人也怔了一下。

“怎么？你们认识？”陈建东敏锐的眼睛闪过黄文凯的面部，问道。

“不，不……我们怎么会认识？”黄文凯躲闪着眼神，赶忙掩饰说，“我是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我，我应该是在哪儿见过他！”

那人轻蔑的眼神从黄文凯身上跳过，尔后，挺了挺胸膛走进了审讯室。  天空中连着打了几个闷雷。

P7-10

林筱聆带来了厚厚一迭书稿。我问是新写的诗吗？原来不是，她的新作是一部长篇小说，题为《致命“六合彩”》，写一个发生在城乡广阔地带的现实故事，牵扯几个家庭，若干城乡不同阶层人物，涉及到一个很特殊的名词，叫做地下“六合彩”。

我知道林筱聆写诗，供职于安溪县文联。我所在的单位近年一些文艺活动与安溪相关，屡屡叼扰林筱聆，以及她的领导与同事们。我读过林筱聆的诗作，她的家乡盛产茶叶，号称茶都，铁观音的王国，她的诗作让我感觉到一种新茶的清香，得益于其家乡山水之韵。诗歌的天地于她无疑还非常广阔，大有前景，是什么原因让她忽然要去写长篇小说，涉足另一个文学领域？

看过她的书稿，感觉豁然开朗。我在这部小说里看到了鲜明的地方风物，感受到浓郁的闽南风情，领略到一幕幕鲜明的当下社会生活图景。

我曾长期生活于闽南，数十年前曾在漳州属下的一个山区乡村插队，我所在的地方与安溪相邻。当年我们在乡村种茶，茶苗来自安溪，村里修建烤烟房需要木料，我们翻山越岭走入大山深处，从安溪购买木料，用肩膀扛回。印象中的安溪山地满目青翠，民风淳朴，令我历久不忘。数年前我在家乡漳州工作，当地一些县为地下“六合彩”袭扰，有关部门全力以赴，防范打击。当时听到了许多这方面的故事和传闻，知道地下“六合彩”瘟疫般汹涌以及它在闽南乡间造成的灾难。读林筱聆这部小说稿时，往昔记忆纷至沓来，让我感受颇多。

林筱聆这部小说涉及的题材相当独特。就我所知，她笔下因地下“六合彩”泛滥引发的故事发生在我们身边已有数年，为我们耳闻目睹，至今屡见于报章，却少有文学方式的表现。林筱聆这部小说选取这个题材，对读者极具新鲜感。小说对地下“六合彩”的源流演变，它在城乡间的肆虐危害，以及人们与之的斗争做了非常生动的描绘，让读者如临其境。小说中非法博彩危害城乡，无孔不入的种种景象触目惊心，也发人深省：彩头凭什么操控蛊惑，上下其手，牟取暴利？不良公务、警务人员介入其中，贪婪分肥，其因为何？上当群众痴迷似愚，如吸毒成瘾，时喜时悲，最终血本无归，倾家荡产，悲剧何来？相关部门加强打击，社会积极力量共防彩灾，又留有什么启示和教训？通过小说里的故事，读者自有感悟。记得当年听到地下“六合彩”作怪的种种传闻时，我曾极为困惑，特向一位朋友询问根由。朋友从其老家乡村给我找来一份“码报”，那上边的图案数字让我感觉有如天书，难以理解它们怎么会那般妖魔，吃人无数。此刻读到林筱聆这部小说，许多不解顿时明朗，原来如此。这小说对于我们认知该情境无疑大有助益。

评说一部小说，除了看它写什么，还在于怎么写。林筱聆写诗多年，转写小说对她是一种挑战。她如何应对这种挑战，从一种思维、表现转入另一种思维与表现？读小说时，这个想法一直让我饶有兴致。我发觉林筱聆转得很到位，这部小说在故事安排、情节构思、人物设计、结构组成等种种小说要素方面，都十分用心，处理也都比较合适。小说里的女主人公林若萱既是主讲述人，又置身诸多关键人物及矛盾之中，她的父亲是位基层领导，男友侦办彩案，母亲和女友却陷于彩灾。女主人公在从事自己的事业，践行自己的理念之际，不能不为种种矛盾所牵扯，为种种复杂情感所困扰，故事情节、人物命运由此悄然展开。这种笔法显然不是诗歌方式，它属于小说，林筱聆运用娴熟，不逊于许多小说老手。这部小说还让我感觉到依然存有诗歌作者的痕迹，它颇显轻灵，却也比较单纯，其得失可能都来自同一个方向。

林筱聆曾经在基层乡镇从事过多年宣传工作，有着比许多同辈人更为丰富的阅历，这部小说展示的社会生活图景，显然得益于她的经历。她写作这部小说，是否也因为自己的经历，以及因之而来的对社会现实问题的关注和认知？小说也许是让她更充分表达的文学样式。不管答案如何，把拥有的资源和能量化成小说作品，于她刚刚开始，表现却已不俗，人们有理由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