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杰西带了一位女孩回家。她叫丽贝卡·吴,一位迷人的越南裔美女。“很高兴见到你,大卫。”她盯着我的眼睛说。
大卫?
“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我今天过得怎么样?”我像个傻瓜似的重复着,“马马虎虎。”
住在这个街区,我过得开心吗?哦,开心,谢谢你。
“我有一位阿姨,她住在从这儿过去的几个街区,”她说,“她人非常好。像老派乡下人,不过人非常好。”
老派乡下人?
丽贝卡·吴的打扮故作老成,她穿着整洁的白色牛仔裤,上身是褐红色尖领衬衫和皮夹克,脚穿披头士式短靴。你会有一种感觉:这些衣服是她自己买的,她课余兴许在服装店做兼职,星期六在四季酒店服侍那些脱下戒指假装未婚的行政主管们喝酒——在她忙着早点修完微积分学分的闲暇。她扭头对杰西说话时,我闻到了一股香水的味道。淡淡的清香,显然价格不菲。
“这就是你家呀。”她说。
然后他带她下楼,进了他的卧室。我表示反对。那里很难算是一个房间。没有窗户,没有自然光线。只有一张床和一条破烂的绿色毯子,衣服被丢在地上,CD四散在房间里,一台电脑对着墙,有个“图书馆”,里头有埃尔默·莱昂纳德亲笔签名的书(未读)和乔治·艾略特的《米德尔马契》(那是他妈妈满怀期望送给他的礼物),加上一批以皱眉头的黑人作封面的嘻哈乐杂志。一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一旦把它们弄倒,它们就会像被手枪射击一样进裂。那儿偶尔还会有成人杂志在床垫和弹簧床之间探头探脑。“我不介意看色情杂志。”他不动声色地说。
“哎,我介意,”我说,“所以,请你把它们收起来。”
隔壁的洗衣间里,家里大半的毛巾乱糟糟地摊在水泥地板上等发霉。不过我并没吱声。我认为现在不宜把他当小孩子看待,比如说一些“在我回到前院修剪草坪的时候,你们两个孩子为何不喝些牛奶吃点饼干”之类的话。
很快,贝斯低沉的声音穿过地板传了过来。可以听到丽贝卡的声音盘旋于音乐之上,之后是杰西的声音,更低沉,充满自信。跟着爆发出一阵大笑。不错,我想,她已经发现了他是多么风趣。
“那女孩多大?”他送她去地铁站回来后,我问。
“十六,”他说,“不过,她有男友。”
“我想象得出来。”
他没有把握地微笑起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意思。”
他面有忧色。
我说:“我猜,我的意思是,既然她有了男友,那她为什么还来找你?”
“她很漂亮,对吧?”
“她当然漂亮。而且她也清楚自己漂亮。”
“人人都喜欢丽贝卡。他们都想做她的男朋友。她让他们追她。”
“她男友多大?”
“和她一样大。不过,他是一个书呆子。”
“那很能说明她这个人。”我一本正经地说。
“怎么说?”
“这使她显得更为有趣。”我说。
他在厨房水槽上方的镜子里看了看自己,轻轻地将头侧向一边,嗖地吸了一口气,噘起嘴唇,煞有介事地皱皱眉头。这是他的“镜中脸”。这在别的场合下看不到。你几乎可以猜到,他那和浣熊一样浓密的头发,等一下就会全部竖起来。
“不过,在他之前的是个二十五岁的家伙。”他说。(他想聊聊她。)他有些困难地将凝视着镜子的目光收回,脸色也恢复到平常的状态。
“二十五岁?”
“她身边男人如云,老爸。他们像苍蝇一样围着她打转。”
一瞬间,他看上去比在他那个年纪的我聪明得多。没有那种妄想式的虚荣(也没什么成就可供虚荣)。但他和丽贝卡‘吴在一起这件事还是让我紧张不已。这就如同眼睁睁地看着他坐进了一辆非常昂贵的汽车,老远就能闻到新鲜的皮革味。
“我不像是对她献殷勤或怎么的,对吧?”他问。
“对,一点不像。”
“也没有紧张什么的?”
“不紧张。你紧张吗?”
“走近看她时有一点点。别的时候都没问题。”
“在我看来,你的自制力相当好。”P1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