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的生命中,你也无非是生活在流动且又飞逝的瞬间里面。所有在时间上持久的东西,即便它无始无终(根据亚里士多德的世界观),即便它的生命可以随同时间一道无限延续,它也不一定就是永恒的。这是因为,它并没有同时包罗或拥有整个生命,即使它也无限,但它还未拥有未来,并且不再拥有过去。因此,不管什么东西,只要它包罗和拥有了完整且又圆满的无限生命,既不缺少未来的东西,也没丧失过去的东西,那就可以被顺理成章地认为是永恒的,并且,这个东西必定总是处于当前,并在当下拥有自身,同时又总可以将无限流动的时间收摄于当下。
“因此,当有些人听到柏拉图主张世界在时间上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时候,就以为受造的世界与其造物主同享永恒,这种想法是不对的。这是因为,寿命的无限延长是一回事儿(这是柏拉图赋予世界的属性);即刻拥有无限生命的全部在场又是另一回事(这明显是神圣心灵的特性)。
“神并非因为时间上的差距而比受造物显得更为古老,而是因为他本性的纯粹。短暂事物的无限运动正是对这个不动生命的当下本质进行了模仿,因为它不能全部重现当下本质并同它等同,所以它从不动蜕变到动,从当下本质的纯粹退化到将来和过去的无限数量,而且,因为它不能立刻拥有全部完满的生命,所以对于这方面它总是生存不息,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对它难以全面表现的东西进行了模仿,它通过将自身与转瞬即逝的当下维系在一起(这一当下同永恒的当下有几分类似),把应有的模样赋予它所碰到的所有事物。既然难以成为永恒,它就紧扣时间永不停息地走下去,这样,它虽然不可能成为永恒进而拥有完满的生命,但却能够随着生命的维持得以延续下去。
“所以,我们如果要给事物起一个恰当的名字,那就请遵从柏拉图的意思说:神是永恒的,而世界却只是持久的。
“既然所有判断都是凭借其自身本质来把握对象的,并且神又具有永恒、当下的本性,因此,他的知识也就永远处于当下的纯粹之中,超越了时间的推移,并且拥有未来与过去无限范围r8的一切,将这一切纳入他纯正的认知行为中进行思考,好像它们正在眼前发生一样。因而,你要是考虑一下他用以洞悉万物的预知,就会认定,其预知并非是关于未来的而是与永在当下的知识有关。所以,它应该被叫作‘神佑’(providentia)而非‘先见’(praevidentia),因为它绝对不是站在事物的最低之处,而是站在世界之巅,展望着万事万物。既然人不要求所见的事情都为必然,那你为什么却要求神目光所及的事物全是必然的呢?最起码,你总不能看一眼,就把某种必然性赋予你眼前的事物oR?”
“这我不会。”
“假如神的当下能够与人的当下进行比较的话,那就可以说:就像你在暂时的当下里看出了某些东西那样,他也在永恒的当下里面洞察了万事万物。因此,神的预知没有对万物的固有本性进行改变,他只是看着眼前的事物,并且事物未来的模样也被它尽收眼底。在辨别事物方面,他也毫不含糊,只用心眼一瞥,便将必然发生的事情和未必发生的事情区分开来,正如你同时见到有人在散步和太阳于空中冉冉升起,虽然你同时看到了这两者,但依然区分了它们,并且断定前者为自发,后者是必然。所以,神的洞悉之眼从不干涉眼前事物而只是观照它们(就时间序列而言,这些事物应属于将来)。
“也就是说,神知道一些事情将要发生,同时也明白一些事情完全没有发生的必然性,所以神所具有的不是意见,而是真知灼见。
“假如在这一点上,你一定要说,神预见发生的事情不会不发生,而不会不发生的事情又出于必然性。你一定要用这样一个‘必然性’来套住我的话,我不得不承认,这确实很有道理,恐怕只有神学家才能够提出这点。但我又必须回答:同样一个未来事件,当它和神的知识相关联时,是必然的;而当它被按自身本质进行思考时,又好像是绝对自由的。这是因为,其实有两种必然:一种为纯粹的必然性,比如,人固有一死:另一种则是有条件的必然性,例如,你确定某人在走动,那他必定是在走动。人所了解的事物,不会同它被了解的那个样子有所区别,但是这种有条件的必然性根本就不具备纯粹的必然性。这是因为这种必然性并非源于事物的固有本性,而是源于外加的条件。虽然说某人在走动的时候,是必然的,但他是在自愿走动,而不是被任何必然性迫使的。
“同样的道理,如果神佑把某事视为当前之事,那么它就必然如此(即便它本身并非拥有必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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