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是什么时候开业的?”
“十五年前。五十岁时,我提前脱离了白领生活。和太太两个人,几乎就是门外汉起家啊!最近经营状况总算稳定下来了。”
中西淡淡地叙说着,声音里感受不到悲哀。似乎不想给阿茜留下搜寻安慰话语的时间,他换上一副平静的面孔接着说道:
“那么,我现在就开始履约,马上给你上茶吧。说来在这个客栈里,最有名的就是我太太经手的各国茶叶了。啊,说来也只有茶叶留了下来呀。我就照猫画虎地给你沏上一壶吧。”
“啊,好的,拜托了!”
毕恭毕敬递上来的茶单上罗列着阿茜全然不知的香茗。在好一阵踌躇之后,阿茜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已经喝惯了的普洱茶。
“今天天气不错,到外面晒台上慢慢品尝如何呀?我这就去准备,请你到室外等候好了。”
阿茜经由餐厅一侧的木门来到室外的晒台上。铺着木板的晒台,白色的油漆已经脱落大半,令人愈加产生出一种亲近感,坐上去神清气爽。
种植在院落中的橡树投下了自己的影子。树叶的影子正在餐桌上婆娑摇曳。四把椅子为手工制作,看上去形状不一。但是,与粗笨的外表相反,坐上去的感觉反倒令人觉得格外安稳。就在阿茜挨个儿坐上去确认椅子的稳定度时,中西端着盛有茶具的托盘走了出来。
“桌子和椅子都是女婿手工制作的。”
中西以娴熟的动作摆放着茶具,从一个小型暧水瓶里将茶水倒进杯中。阿茜慢慢地品尝着香茗。
中西开始准备自己饮用的茶具了。他打开了一个圆形陶筒容器,从里面取出一个铜片,并将铜片压到叠放在一个大瓷杯里的茶叶上,然后开始注入热水。受到热气熏蒸的茶叶立时挺立起来,充斥在整个茶杯内。只有新鲜的生茶才会出现这种现象。
“这是什么茶?”
“这是耆那茶。阿茜小姐也来一杯尝尝吧!”
阿茜后仰着身躯晃了晃头说道:
“我小的时候,曾经被爸爸逼着喝过,因为太苦,所以全都吐了出来。打那时起,我就受了刺激再也不喝耆那茶了。”
阿茜夸张地皱起眉头。中西向她投去温和的笑靥,继续啜饮着茶水。
二楼的客房拉着窗帘。
“现在客栈正在停业吗?”
“是的。虽然不过是一个只能住下四对客人的客栈,可是一个人还是忙不过来。以前我太太在,忙的时候女儿女婿也都过来帮忙。”
中西双手捧着茶具,以一种想要把思绪封堵在茶具里似的口吻说。
“不管怎样,从消失基金会那里还可以拿到半年的补偿,所以想再认真考虑一段时间。”
仿佛重新振作起来了似的,中西又对阿茜说道:
“记得阿茜小姐说过,你是从南方过来的,是吗?”
“啊,出生在南方。后来辗转过很多城市。”
“是因为工作关系,还是……?”
“嗯。变换住所是根据自己的意思。因此工作嘛,也是随时变动什么都干。不过大都是在派遣公司登记后做一些事务性工作。”
“在这个都川住住看如何?”
阿茜仰脸望着天空思索着,摇了摇头。
“怎么说好呢。虽然才住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但我觉得这里真是一个宜居的地方。不过,说句大实话,迄今为止我辗转了很多城市,无论到哪儿都是‘暂住’。这种感觉目前还无法消除。”
“你是说,无论住在哪里,都是暂住?”
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中西轻声重复道。
结果是,坐得舒心的阿茜一直坐在那里,直到吃过晚饭。招待她的饭菜是炖菜和沙拉。料理据说使用了从附近交往甚密的农户那里直接采购的蔬菜。阿茜甚至觉得自己有生以来似乎第一次品尝到了蔬菜的美味,难以想像这是以家里现成的材料烹饪而成的饭菜。
两人一起迅速将晚餐用过的碗筷洗涮干净,准备好茶水,再次来到屋外晒台上。
他们从晒台俯瞰着月濑的风景。中西默默地凝望着暮色渐浓的天空,停住了品尝香茗的手。
“马上,就要开始了。”
“哎?”
对于阿茜的疑问,中西并未再作说明,只是若有所待地俯视着月濑镇。
俄顷,天空的夜色愈加深邃起来。就在黄昏的金星开始闪烁之际,它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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