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院子里,竹林、大树、油菜、藤蔓,石榴、甜枣、桂花轮番生长,池塘被荷叶遮蔽的空隙内游弋着乌龟、青鱼、虫蜢,鸡、狗、猫晨啼夜吠。加上太阳升起和星辰错落,还有环绕流水、土坡鸟窝连缀起了迤逦起伏的前后左右,已经成了最为平静的一日又一日的绚妮的背景。直至有一天,偶然将院子像翻书一样地翻过了一页,才清晰看到:所有的生灵其实都是绘画的形状。又有一天,将院子像翻书一样又翻过了一页,终于发现:那些形状就是绘画。
在中国西部塔尔寺的经院里,有数万卷藏文和蒙语的佛书。一个个沉默寡言、肤色健康、身披红袍的喇嘛和一些头戴高冠的主事,数百年来,从辰时至酉时,不停地用模块,反复而执著地印制出经文的每一个字体。
自1979年以来,我数十次到那经院,并动手印制过十三张保存至今的经页。
喇嘛们终年不缀、罕知其意的反复举措,让所有的藏、蒙区域撒满了可供颂读的纸片,那里肃穆圣洁、万般自在。
我喜欢喇嘛们的色泽和行径,学着每天用简单文字写一句话,它们被心仪为自省,实为阿谀自己喜欢回绕的秉性。
我的六伯林文日,学识渊博,他告诉我:中国的东部有一座阿育王寺,附近的林姓宗祠中,存放着万卷间有梵文和汉语的佛书。我的七伯林文月存有一本从中取出的宋版《金刚经》,曾酒后宣示:人生来唯可等死。佛言不生方可不死。这句话是“九百句”的来源。
那座宗祠延续了比干的血脉,六伯、七伯的灵位也在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