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史克沃莱茨基编著的这本《聚会》讲述了：

黑山脚下的捷克小城。高中毕业后的两次班级聚会。1963年，毕业二十周年：纳粹走了，党来了。1993年，毕业五十周年：党归于沉寂，我们都老朽了。

聚会在进行。对于往昔种种的回忆和咀嚼与之并行。忠诚受到考验，秘密被揭开。两相交错，丹尼和他曾经的师友的经历逐渐清晰起来，一群小人物含泪带笑的生活碎片拼接出一幅二十世纪捷克社会的缩微历史图景。

《聚会》的内容提要如下：

我们中有三个人已经死在国外，死在陌生的国度，另有一个则活在现代地狱之中。还有四个人没出现，大概不会来了。三个人死在故乡，死在他们自己的国家，对我而言是故国的地方。

我们坐在酒吧的圆桌旁，像一群不自在的孤儿。

《聚会》由约瑟夫·史克沃莱茨基编著。

正文

战争开始后不久，某一天，我敲了敲教区神父住处的门，麦隆神父亲自把门打开一道窄缝。看到是我，他轻声说：“斯美什茨基，过一会儿再来。大约一小时以后。我正……”

从打开的门缝里，我看到东达·格拉道赫维尔和一个女孩。她背对着我，接着她微微侧了侧身，我认出了她。达萨——曾经是，不过现在不再是了——索迈尔尼佐娃。

“我想还是去教堂吧，”麦隆神父说，“到圣器收藏室去。我去那儿找你。”

我转过身，走下几级破旧的木头台阶，然后环视四周。在门合上之前，我瞥见了那张月亮般的面孔，一轮满月，对我个人而言象征着自相矛盾但又善良温和的上帝，我信仰的上帝。或者我并不相信。这就是为什么我偶尔仍旧会去看望可敬的神父，尽管他教我们宗教只教到三年级，而如今我就要读完五年级了。我只不过顺便过来聊聊天。当时，在德国侵占这个国家之前几天，麦隆神父的见习神父动身去罗马朝圣，再也没有回来。因此，可敬的神父一个人留在教区神父住处。他们还未给他指派新的见习神父，他也没有管家。他在索切克酒馆用餐，在那儿，他们给他打折。

我去了圣器收藏室，开始祈祷。但是任性的思绪很快便将我引向伊莱娜。我听见她的声音，总是充满笑意。我看见索科尔体育协会的场地，女孩子们在那里做游戏。在这个游戏里，她们必须用一根棍子击打地面，当对面的男孩朝她们扔球时，她们就扔下棍子，开始跑起来。如果在跑到本垒以前被打中，女孩就出局了。到目前为止，女孩们全都被淘汰过。轮到伊莱娜了。她俯下身，挥动棍子，但是没有让它触到地面。男孩没有注意到她的诡计，猛地把球扔向她。球快而准地砸中了她的大腿，她尖叫一声，球弹到了一边。这时候，她才终于用棍子击打地面，然后优雅地跑到本垒，在那儿朝他扮鬼脸。其他女孩都没有想到这个计策。伊莱娜很聪明，她是独一无二的。我继续祈祷，自言自语，可是这个发生在不久之前的完全无关紧要的游戏场景占据了我的脑海。为了专心祈祷，我闭紧眼睛——却看见娜蒂娅羞怯地站在我母亲面前，那一天母亲几乎把我们抓了个现行。

如果心不祈祷，就只是徒然说话。。

可敬的神父走进圣器收藏室，坐到一把老旧的扶手椅上，这椅子是专门为主教的使者准备的。清洗得干干净净的黑色法衣挂在壁橱里，还有斗篷和白色法衣，圣坛侍者的礼服我早就穿不上了。房间里十分阴暗，倘若没有光线从那扇继承自教堂的哥特式前身的窄窄的窗子射进来，什么都看不见。神父盯着我，一言不发；他看得出来我心情不佳，的确如此。为何东达和达萨不能满足于拥有彼此，然后乖乖待在家里呢？他们为什么非得鬼鬼祟祟地来到这里探望可敬的神父？任何一个以窥视这种事为己任的人都会注意到的。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神父？”我踌躇道，“这不是……这一切不是……有点冒险吗？”

“别怕，斯美什茨基，”神父说道，“就算在德国，至少在目前，这种婚姻还是完全合法的。”他微笑着，但声音里流露出犹疑。

“是啊，可是……”我停下话头，不想令麦隆神父徒增烦恼。我原本想说，这只会让某个注意这种事情的人注意到，然后当局会派一个人到教区神父住处，然后……我是从我的犹太朋友亚历山大·卡尔拜莱斯那儿得知这种事情是怎么进行的，他的表兄赶在《纽伦堡法案》颁布前最后一刻与希尔德·希洛瑟小姐结了婚。尽管希尔德的雅利安人身份有法律要求的七种身份证明支持，还是有人紧盯着她不放。谣言在她的同胞之间流传，由于这个缘故，他们的婚姻变成了一桩犯罪行径，沦为“种族耻辱”。令民族蒙羞。

直到现在，德国人还牢牢控制着这个地区，我是在我们五年级的“德意志意识形态”课上学到这个词的。我们的老师布鲁宁萨滕小姐不得不给我们上这门课。对于这种安排，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实际上她并没有教我们什么，只是拿着一本叫那个名字的书读给我们听。那是本薄薄的小书，里面包含了德国人——但不包括布鲁宁萨滕小姐本人——被期待相信的每一件事。她呢，照我父亲的话说，虽然是个毫不掺假的德国人，但对这本书里所说的一个字也不相信。而且那时候，她的姓实际上已不再是布鲁宁萨滕，而是兹旺查洛娃。她已嫁给兹旺查拉先生，以她美丽的德国姓氏换回一个谐剧中的捷克姓氏，这使得学校的督察维尔纳先生极不开心。那位老师——也就是兹旺查洛娃夫人，但我仍然将她当作布鲁宁萨滕小姐——用一种毫无变化的语调给我们朗读着，就像一个机器人，不过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就会热情地背诵雷奈尔-马利亚·里尔克的诗。

“东达和达萨会发生什么事情，都掌控在上帝手中。”可敬的麦隆神父说道。

掌控在上帝手中，或者某个完全不同的家伙手中。除非是上帝利用他们两个来进行某种实验，某种我们无法真正理解的实验。那就是乌尔巴奈茨神父的解释。他是布拉格神学院的一名教义学教授。他能背诵托马斯·阿奎那的《神学大全》，还是我伯父诺依曼的忏悔神父。乌尔巴奈茨神父对每一件事情都有解释。只要你愿意相信他。

现在是八点半，夜幕降临，对于讨论圣托马斯·阿奎那而言太晚了，尽管这种事情最好在黑暗之中进行。

我回家了。

P8-11

我在八十岁时完成了这部小说。在某种程度上，它是一个总结，因为八十岁是晚年真正开始的时候。书中的大部分人物和事件都有其生活中的原型，但是并非真实人物的肖像或以事实为依据的报告。

在小说开篇，一群同学陆续上场。命运安排他们于一九四三年高中毕业，那是捷克被德国占领的第四年，波西米亚和摩拉维亚受保护国国时期。这群人被拆散，他们的生活被一些可疑的社会工程改变。起初是纳粹的种族法案，纳粹屠杀欧洲犹太人计划的第一步。后来，在一九四八年共产党发动政变之后，新政权施行以阶级为基础的法律，残酷的“阶级斗争”以各种各样的形式一直持续到八十年代末。最终，一九八九年东欧剧变以后，这些同学，或者说那些还活着的人，发现他们的生活再一次汇入一切生物共享的河道。

这个故事已经在我脑海中酝酿了好多年，一直拖着未动笔。现在，我总算将它写了出来。并非因为我感到可以将它完美地诉诸笔下了，而是因为我不知晓上帝还将赐予我多少时光。

由于我的一些书已经出版了半个世纪，我的忠实读者可能会希望我提供一些注释，以帮助他们记起我小说中某些一闪而过的人物和事件，或让他们回想起这个故事里提到的某些不那么著名的史实。第一次阅读我作品的读者或许也会乐于看到这些注释。

约瑟夫·史克沃莱茨基

二○○八年六月于多伦多

一位杰出的作家，饶有兴味地观察着人类的愚蠢。

——《新闻周刊》

史克沃莱茨基面对残酷无情、难以言状的政治恐怖所表现出的独特的悲悯情怀、人道主义和大智大慧使得他的作品散发出长久的魅力。他是他那一代人中最杰出的国际作家之一。

——《出版人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