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古代诗人和戏剧家迦梨陀娑的七幕诗剧《沙恭达罗》,诗剧中塑造了一个集自然美、朴质美和青春美于一身的古代理想妇女形象沙恭达罗。她在自然界中长大,秀色天成,洁质自生。她与女友一直保持纯洁真挚的感情,与森林中的小动物也始终有着亲密关系。当她要离开净修林时,不但女友难分难舍,就连孔雀也不再跳舞,野鸭也不再吃食,小鹿也长久牵着她的衣裙。她敢于突破种种清规戒律,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爱情,跟国王豆扇陀相恋相爱。一旦爱上,便全心全意,坚贞不渝。后因其思夫心切,无意间得罪过路仙人,仙人发出咒语,使其夫记不起她,她去找丈夫途中又将作为结婚信物的戒指失落,以致被豆扇陀拒认和遗弃,她不卑不亢,怒斥其夫背信弃义。当豆扇陀恢复记忆,万分追悔时,在天帝的斡旋下,她又能宽恕丈夫,跟其言归于好。
印度的《沙恭达罗》,法国的《茶花女》,中国的《梁祝》——不同的爱情,同样的经典。超值中英双语呈现!
迦梨陀娑的《沙恭达罗》全剧7幕,故事梗概:国王豆扇陀外出行猎,和净修女沙恭达罗一见倾心,两人遂以干闼婆的方式(不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自主婚姻)私自成婚。国王离开净修林时留给她一只戒指作为信物。分别后,沙恭达罗思夫情切,无意中怠慢了仙人达罗婆娑。仙人大怒,诅咒国王丧失记忆,直到见到信物时方能相认。日后,已有身孕的沙恭达罗进城寻夫,国王果然拒认。她想拿出信物却无法找到,原来途中不慎失落河中。她呼天喊地,求告无门,被她母亲、天女尼诺伽救到天上。后来一渔夫从捕获的鱼腹中发现戒指,送交国王。国王恢复记忆后,深为自己的拒妻行为懊悔。这时,天帝因陀罗请豆扇陀出战,去征服恶魔阿修罗。得胜后,豆扇陀飞往仙境,在那里和妻儿合家团圆。
树林之中
第一景
(国王杜虚孟多立于车上,手持弓矢,正追赶一鹿,骑士马多罗御车。)
骑士 陛下,我看你就是神箭手西伐神的化身!跑在我们前面的那只鹿,即刻要给你射中了。
国王这鹿把我们引得好远了。他不时回过头来看我们,他一双眼睛真好看呀!他听见我们摇旗呐喊的声音,便吓得魂不附体,真是怪可怜!他把嘴里的青草丢下来了,他不是跑,简直是脚不近地地飞去了,我看不见他了……
骑士 现在路不好,我且把马迟一些走,到了平原上我再赶快些,不愁他逃去的……
国王现在可以放快些了!
骑士听命!我们的马真飞起来了……
国王真快呀!一切树木都向后飞奔而去了,我想太阳神的马车也不过如此吧……
骑士快预备弓!
林中呼声国王呀!这鹿是隐士的……求你不要射死呀!不要射死呀!
(一个婆罗门出来了。)
骑士 陛下,一个讨厌的婆罗门拦住我们的去路了,要不然……
国王那么,停马和他讲话。
第二景
(增一个婆罗门。)
婆罗门 大王请听!这鹿确是我们的,我们早已祈祷天帝保护他,免去一切的伤害了。他那样柔软的皮肤,怎当得起你的钢箭呢?请勿用你的烈火来烧死这活泼泼的鲜花吧!请你把箭插进箭筒吧!……大王的兵器是无敌于天下,是保护弱小的,决不是伤害他们的……
国王此言有理!我的箭已在箭筒里了。
婆罗门真不愧是圣主的后裔,一代的明君!……我们替大王祈祷,生下一个才德双全的太子,将来统治天下。
国王我领受你们的祈祷!
婆罗门我是正在树林中采柴……这地是隐士冈浮的修道处,那里有一条马里泥河,河边就是他的房子。假使大王有空,不妨过去小坐,容他略尽一点地主之谊。你若知道他的和气待客,便愿意做他的保护人了……
国王那么,我今天便可拜访这个有名的隐士冈浮么?
婆罗门真不凑巧,他现在出去了。他到一个“圣池。”边上去祈祷了,大概是替他女儿沙恭达罗祈祷的,因为她现在要交恶运了。大王若是去,沙恭达罗一定代她的父亲招待你的。
国王那么,我希望沙恭达罗热诚地欢迎我,希望她代我致敬礼于冈浮……
婆罗门陛下!容我告退吧,我要去采柴了。
(国王首肯,婆罗门远去。)
国王马多罗,我们去吧!我急于要去看看隐士的住所,洗刷洗刷我的耳目……(那时国王的车移动一会)你看吧,那不是墙壁么?这真是隐居之地,在此地修行祈祷再好没有了!
骑士岂不是么!
国王你看吧,那树脚旁不是有鸽子吃剩的米粒么?还有磨干果油的石块,上面不是有黄斑么?驯养的母羊注视着我们,他们从来不懂打猎的可怕……还有铺地的黄沙,上面有轻轻的脚印子……还有蔷薇花,已经给祈祷时的香火薰坏了!还有小鹿在草堆里跳着,这草堆大概是晚上献祭时点烧的……
骑士一点不错!
国王朋友,我们不要扰乱隐居之地,我们就此停车吧,我下车了……(国王下车)我到此地,不应该拿国王的威风来吓他们,请把我的弓箭、我的珠串宝物都带了去……我们再见!不要忘记喂马……
骑士陛下请放心!
(骑士坐马车退。沙恭达罗偕其女伴亚拉稣耶及柏梁伐陀上,手携一喷壶。国王躲在树后。)
第三景
(国王,沙恭达罗,亚拉稣耶,柏梁伐陀。)
亚拉稣耶亲爱的沙恭达罗!你爸爸冈浮爱此地的花木,真是更甚于爱他的女儿呀!像你这样矫柔如水仙花朵的身体,一动手做事便要疲倦,你每天偏要来浇水,你就不愿意息一会么?
沙恭达罗这不是单单要爸爸冈浮欢喜的缘故……我告诉你吧,我当这些花木就是我的兄弟。
(她浇水不停。)
国王(旁白)天呀!这就是沙恭达罗么?就是冈浮的女儿么?这位隐士胆敢把这样仙女来做这样苦事么?真是糊涂极了!这样美丽的皮肉就穿了这样粗劣的修女外套么?上天下地的神灵呀!这好比一把钢刀斩一朵莲花……太残忍了!
沙恭达罗亚拉稣耶!请你来帮忙……我这件外套真太小了,柏梁伐陀绑得我气都透不出!请你替我脱掉吧!
(亚拉稣耶脱去沙恭达罗的外套。)
柏梁伐陀 你倒怪起外套来了,我想唯一的罪人就是你的青春,因为他使你的一对奶子膨胀起来了……
国王(仍藏于树后)这句话真有趣呀!我想这件外套是有罪的,因为他阻止一个美丽身体的发育,他又压碎两个天地间最鲜艳的果子……但是监狱终于打破了……玫瑰花终于开放了,虽则那些枝枝叶叶要关闭她……你真美丽呀,沙恭达罗,你的野蛮外套也因为你而美化了!你好比透出水面的莲花,满塘浮萍都美化了……
沙恭达罗(指着国王藏在后面的那一棵树)姊妹们,今天真奇怪呀!那些树叶在风中颤动,好比人用手指招我去一样……
柏梁伐陀你去靠他一靠吧……
沙恭达罗为什么?
柏梁伐陀 因为他身上没有长青藤去拥抱,正在那里伤心呢。
沙恭达罗无怪人家要叫你“趣人”。
国王(当心藏着)柏梁伐陀的话真不错。她的手臂真和长青藤一样柔软,她的身体又发散青春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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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近代西风东渐以来,中华文明与世界各文明之间的交流从未停止,双方都从这种交流中获益匪浅。当今之世,寰宇为平,天涯咫尺,我们每一个爱书之人在沧海桑田之变中,最感欣慰的小小幸福就是可以读到更多更好的书,原本“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如今更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些远方的“朋友”,必得先有人接引进门,方能一睹庐山真面目。这些接引之人,有的自名为“窃火者”,有的信奉“信达雅”,有的主张“重神似不重形似”,我们通常称他们为“译者”。“译者”和.“作者”一样是读者的益友、忠友、信友、诤友。
“双璧文丛”是安徽出版集团北京时代华文书局策划组织出版的系列双语丛书。“双璧文丛”希望作者与译者并重,为读者同时提供两种语言、两种文化的精神产品。本丛书的收录范围不局限于英语世界,而是希望尽可能地营造多语种、多文化的生态圈。在这个生态圈中,不仅有日语、法语、俄语等广泛通用的语言,也有世界语、梵语这样高度专业化的语言。这种情况对编辑出版的要求极高,与其脱离编辑现实能力和读者普遍需求,片面追求“原汁原味的原文”,不如退而求其次,采用稳妥可靠的英译本和中文译本一同推出。这样做有以下几种好处。
首先,英语作为世界上使用人数最多的语言之一,其他语种的重要作品,特别是已在文学、文化史上成为经典的著作,往往有较为可靠的英文译本。其次,不少其他语种的翻译作品,也是经由英译本转译而来。第三,中国读者最为熟悉的外语也是英语。读者通过阅读中英双语作品,可以在欣赏方面减少障碍,同时提高自己的英语水平。
“双璧文丛”中的作品翻译时间跨度较大,有不少翻译于二十世纪上半期,在译名、语法、用词、用字等方面带有当时的特征。这些作品并非落后于时代的古董和化石,而是埋没在历史尘埃中著译相得的一时之选。我们在不影响阅读的前提下,尽量保留了当时初版本的原貌,相信读者能够从不同风格、不同趣味、不同语言习惯的作品中,体会到不同的阅读乐趣,结识更多的新朋友。
由于我们的水平有限,本丛书肯定还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希望各位读者不吝赐教,提出您宝贵的意见,以备我们及时修正。
我想在这里把我翻译《沙恭达罗》的经过,我的翻译方法,及关于诗人迦梨陀娑和剧本《沙恭达罗》的种种杂碎事情,随便写一写。
第一,我要感谢苏曼殊在天之灵。因为他,我才知道有《沙恭达罗》,引起我要读他的欲望,挑动我学梵文的野心。
大概是十几年以前了,我读了曼殊编的《文学因缘》一书,就被他在自序中用“庄艳绝伦”“百灵光怪”和“惊叹难为譬说”等字句拨动了心弦;这一段文字已做了我译本的“代序”,也许再被书馆用做“生意经”的广告。
后来学梵文的机会是没有,倒有机会到了巴黎,就买着精美的一本《沙恭达罗》,这是杜圣(Franz Toussaint)用法文从梵文译出的。杜圣的译笔却是简洁,而且散文也还做得漂亮,但是我不敢信任一种孤单译本,因此旧书贾又替我找着一本1884年出版的法文译本。这本旧书很贵,因为流传不多了,而且书的第一页有翻译者亲笔题名赠送某某先生的字样,固然我不是古董家,但是狡猾的书贾对我说:“恭喜你得着这本书!法郎到处有的,这本书不是到处都有!”于是我不惜重价买了。这本书的翻译者是A.Bergaigne和P.Lelugeur二人,第一位是巴黎大学文科的讲师,第二位是中学教员。
把这新旧两本比较一下,那么梵文原本的内容可以更加决定了,好比两根直线可以决定一个交点。旧本比新本繁多,所以知道新本颇有删节;新本是纯粹散文,而旧本是散文和诗句都有,大概写景抒情的好东西都用诗句写的,叙事会话是用散文写的,可见梵文原文的写法颇像中国的元曲和传奇。
在巴黎的时候,我忙于研究数理,虽则常常爱看文学书,不过调剂我的脑筋,决没有时间来做翻译的工作,预备在回国以后……
回国以后,在吴淞中国公学数理系担任了物理化学等课程,颇有余暇徜徉于江边,读诗读文……因为要消遣一个极无聊的旧历年假,于是想提笔偿还一个宿愿:翻译《沙恭达罗》。
当时我立定方针:翻译以新本做根据;若旧本有精美之点而被新本所删节者,则增补之;或新本旧本都有,而新本不及旧本者,即依旧本译之;换言之,我是合两书之长,以译一书罢了。在造句用字方面,力求译得确切,同时读起来顺口,不用生硬的字,不用欧化的长句子。读过严复林琴南的译文,我是直译的赞成者,然而读了近时生硬的直译文学,我又是直译的反对者;所以我的翻译要采取一种在直译和意译之间的一条新路径。我足足化了一星期的光阴,才译完第一幕。我译书的目的,并不在乎一千字几块钱的报酬,我只要译一种像样的东西,译的时候有苦思不得的苦恼,但是成功的愉快也就非言语所能形容了。文学是精神的结晶,其代价决不能以金钱计算,多费一点推敲的光阴算什么!
接着年假过了,校长胡适之先生办了一种吴淞月刊,于是我的第一幕《沙恭达罗》就开演了。我想月刊按月出版,我也按月译一幕,我就被迫着要动笔,懒不下来,半年之中可以全剧完成了。
第一期出版没有多久,《国闻周报》(第六卷18期)上登了王哲武先生根据杜圣法文本译的《沙恭达娜》,周报登得很快,每周可以有一幕。我的贪懒机会来了,我说可译的书很多,我用不看再译下去了。然而胡先生不答允,他说我们的自有胜如他们的地方,不妨照原定计划做下去。当时郑振铎先生也在中国公学担任“西洋文学史”课程,蒙他称赞我译的流利爽快,他叫我保持译第一幕的态度译下去。于是接着译第二幕;第二幕发表了,又译第三幕……第三幕尚末登出,早已放暑假了……暑假后我便离开中国公学,《吴淞月刊》也没有长寿,胡适之先生不久也让位给马君武先生了……
后来偷空把第四幕译了一半,光阴荏苒,人事蹉跎,停笔不译者足足有一年多了。自从我认定编译是我终身的职业以后,我决计把《沙恭达罗》译完。在今年的三月,四月,五月,我断断续续译完了!译完以后又校读一过,又得我的夫人自告奋勇替我誊清,替我改正错字,提出不妥的、不明白的字句来叫我重行考虑,因为她是很爱惜这本《沙恭达罗》的,她不愿意一块白壁上面有一点微瑕。
苏曼殊与《沙恭达罗》——曼殊著作中,有提及《沙恭达罗》者,今据我个人所见,汇列于下,以资参考:
一九〇九年《潮音》自序(原本英文)“此后余将勉力译成世界闻名之沙昆多逻Sakuntala诗剧,盖我佛释迦诞生地印度诗圣迦梨陀娑Kalidasa所著者也。”
一九一一年飞锡《潮音》跋“阁黎杂著亦多,如
《沙昆多罗》,《文学因缘》……
《文学因缘》自序:(见前)
《沙恭达纶颂》:(见前)
《燕子龛随笔》:“迦梨达舍(.Kalidasa),梵土诗圣也。英吉利骚坛推之为天竺沙士比尔。读其剧曲《沙君达罗》(Sakoontala),可以觇其流露矣。《沙君达罗》英文译本有二:一WiUiam Jones译,一Monier Williams译;犹《起信论》有梁唐二译也。”
《本事诗十章》(第七首):相怜病骨轻于蝶,梦入罗浮万里云;赠尔多清书一卷,他年重检石榴裙。(赠以梵本《沙恭达罗》)
苏曼殊究竟译了《沙恭达罗》没有?据郑振铎先生对我说,他曾经译了一幕,不过译得太坏了。但是这一幕见于何处,郑先生没有告诉我,我也没有细细追问。
关于迦梨陀娑的传记,他的年代,他的先驱,他的后继,他的诗,他的别种剧本,以及印度语言、文字、宗教等等,我不难根据二三种书籍,写他几千个字;不过我是研究科学的人,偷一点空来欣赏文学,而考据不是我所欢喜做的事情,所以我把这些事情让给专门研究文学史的人了。
德国文豪歌德的称赞《沙恭达罗》我们已经知道了。我再把法国浪漫派大诗人拉马丁(Lamartine)在他的《文学谈话》(Cours familier de litterature)第五讲里所说的一段写在下面:
我们就要开始讲读一本诗的名著,是史诗,也是剧诗;这一本书把比《圣经》中更乡野的风味,比爱斯奇(Eschyle,希腊悲剧大家)剧中更辛酸的分子,比拉西英(Racine,法国悲剧大家)剧中更柔媚的情感,联合在一起了。这名著就是《沙恭达罗》。
说到印度文学,我们终不会忘记诗人太谷儿的。据我所知,有太谷儿改编的英文本《沙恭达罗》一种,以适合现在舞台的需要。可是我在伦敦时没有买着。
最近神州国光社出版的《读书杂志》(特刊号)中有贺扬灵的一篇《沙坤她娜》,他说他已经翻译了一半。好了!迦梨陀娑在中国有人认识他了,苏曼殊的愿心偿了,沙恭达罗“从太阳里来了”!
一九三一年七月王维克写于江苏金坛。
去年我没有能够到上海去,因此没有能够照预定的计划把这稿件交给商务印书馆,因此这稿件得免掉被残酷的炸弹所毁灭,真是不幸中的幸事呀!
我想,在这样天灾人祸,内乱外患的中国,谁也没有心绪来读这本“庄艳绝伦”的作品……不过,与其忧伤终日而无办法,何如暂时忘记了现实的世界,走往众星灿烂的世界,一听天上恒河的波涛汹涌呢?
一九三二年六月维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