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层村庄》以一个由多个行政村拆迁而成的安置小区内各幢楼层为背景，描绘了改革开放后农村走向城镇化的系列变化，各色人物性格形态，以及生活现状。希望引起社会的共鸣，更多关注他们精神层面的提升，思考如何让更多的农民真正地从思想意念中逐渐转化为现代新农村居民的新形象。同时，拆迁时不仅要做好古建筑的保护，还要保护一种家族文化包括它所延伸的一些具有重要地域特色的传统文化，创建真正意义上的城镇化新农村繁荣的新景象。

吴鲁言：
笔名云贻，浙江宁波人，著有小说集《一朵蓝玫瑰》《善良如花》《我的眼睛》，长篇小说《后院》。作品《最后一幅画》曾获全国第11届小小说年度评选一等奖。在《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北方文学》《文学港》《小说林》《天池小小说》等国内各类刊物发表小小说及散文百余篇。有数十篇文章入选国内各类选本，有十余篇文章列入初、高中阅读试卷。

感冒
晒太阳的男人
钉子户终结者
照镜子
药渣倒哪儿才好
偶遇
红烧青鲇鱼
一枚方戒
再见，孩子
发小何南
阿娘的红包
阿根叔与阿根婶
没事的吴大爷
时尚女人
颤抖的手
乘车
妈妈养的
阿志的房子
天经地义
干妈
蚂蚁
“公子哥儿”阿瑜
阁楼上的男孩
谁叫你说的真话
贫困户阿蔡
儿子的军功章
红事白事
嫁女
赠衣
师生恋
老流氓
初恋
被淹没的岁月
练功券
晚间的营养餐
成长
你是我的骄傲
赤脚医生
信任
状元生
黄行长
作诗的女孩
跳动的心
借道
张家每日三部曲
干粉蔡大婶
无脚活生
黄小鸭之死
喝醉酒的女人
欣儿其人
角色
小区门口的那条狗
一张八仙桌的前世与今生
古树下的日子
村口的那条路
后记 我的祖先·我的村庄

这里，是一个有着近千年历史的古老村庄，村虽小，
却有过辉煌和灿烂的昨天。曾经，这里出过举人，官至四
品，名扬四海；曾经，这里有过武状元，飞檐走壁，身轻
如燕，名闻四方；曾经，这里有过儒商，留有学堂，造福
乡里。那些破败的老厢房可以为证，那个红色梅园石铺就
的河埠头可以为证，那座古老的大石坟地基可以为证。
小说里的村庄——尚河村，即使它的历史再悠久，今
天，都逃不了被整体拆迁的命运。它将丝毫不留。
十余年来，很多村庄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小星城
却遍地开花。村庄的迅速消失，给农村带来了系列巨变，
许多农民的物质生活水平一下子提高了，甚至个个成为百
万富翁，却不知道如何使用这些突如其来的巨款。面对财
富，精神世界依然迷茫的农民像无头的苍蝇四处飞舞，有
的堕落了，有的提升了。因为方向的不同，各走各的，越
走越远……
而一些被征的土地尚未被开发，杂草丛生。于是，原
先的主人便偷偷地再去种植。
然而，土地消失得更快。
于是，退耕有奖。未拆的仅有的几个村庄就承担了如
此重要的历史使命——化村为耕！我们周边的几个村庄就
是这样被拆的，变回良田，然后在良田边再造几幢小高楼
，将村民安置于此。本书所记载的8个村——尚河村、东周
村、南严村、西邵村、北径村、陈池村、沈家村、小吴村
，都是集中在尚河村的旧址上造起来的小高层，共8幢，每
幢18层楼，4个单元，共1152户人家，围成一个小区，华丽
丽地命名为尚都首府。
我是原住民，又是个文字爱好者，我看到了我成长的
见证就此消失，因而感到不知所措，想把它留住，却又无
能为力。于是，我唯一能做的，便是用我那粗浅的文字，
记录那些我和我的村民所经历的村庄，村庄中的一人一事
、一草一物。
谨以此本乡村速写小集献给我的父老乡亲，也算是对
祖辈的一点心意了。
吴鲁言
2018年3月12日

这里，是一个有着近千年历史的古老村庄，村虽小，却有过辉煌和灿烂的昨天。曾经，这里出过举人，官至四品，名扬四海；曾经，这里有过武状元，飞檐走壁，身轻如燕，名闻四方；曾经，这里有过儒商，留有学堂，造福乡里。那些破败的老厢房可以为证，那个红色梅园石铺就的河埠头可以为证，那座古老的大石坟地基可以为证。
小说里的村庄——尚河村，即使它的历史再悠久，今天，都逃不了被整体拆迁的命运。它将丝毫不留。
本书用文字，记录那些作者和村民所经历的村庄，村庄中的一人一事、一草一物。

后记 我的祖先·我的村庄
每次经过已变成绿地的村庄时，我都会想起最亲爱的
奶奶，这位无比仁慈又善良的老人。
一晃眼，奶奶离我们而去整整十六年了，可我总会在
某个不经意间想起她，想起她老人家最后几年的病痛、坚
强、孤独、挣扎。奶奶平生第一次进医院居然是因老年时
发生的重大恶疾。记得在她还未查出病患的某个周末，四
叔笑着对我说：“毛，你阿娘这胃啊，不得了，百毒不侵
，什么样的东西都撑得住。什么臭的、馊的、霉的、过期
的，你阿娘都一股脑儿吞到肚子里去了。”四叔用“吞”
字很精准。好多年前，奶奶的牙齿全掉光了，那时儿女们
的家境早已大为改善，曾多次建议她去装一副假牙，但顽
固的奶奶就是不肯去，我们都认为她是一辈子节俭惯了。
’谁知，就在四叔讲出这句话不久，奶奶的胃病全面发作
。其实，奶奶的病早就发作过，只是她不曾说出来，于是
，亲人都不知道。而我则想，要是四叔不曾与我说这句话
，说不定奶奶还能多活好些年呢。至今，看着别人的奶奶
活到九十岁、一百岁，我心里总想，要是我的奶奶依然健
在该多好，哪怕她思维不清了，在，就好！
奶奶在那年的元旦前就感觉身体不适，为什么不说出
来？因为长孙，也即我的堂哥要在元旦大婚。奶奶隐瞒了
病一ii，应该是隐瞒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在堂哥的酒席上
亲人发现奶奶吃得很少，而且吃后就吐。我至今记得奶奶
吐酸水、吐黄疸水时的表情，她那黄色的大圆脸上本不深
的纹路显得特别的歪曲，而奶奶平时那张慈善的脸，显得
万般的憔悴，了无生气。我甚至依然记得她在吐完之后痛
苦的眼神，她看着我们，说不出一个字，摆一下手，示意
我们都回去吧，她还能行。实则，她早就不行了。
那时我在城关上班，已经结婚。在奶奶住院期间，我
经常是晚饭后过去的。农村是讲究早晨看病人的，但因为
白天大家都忙于工作，基本都是晚饭后分批且又集中地聚
集在奶奶的病榻前。或许，这是孙辈成人后与奶奶相处最
密切的一段时光，大约一个月左右。人生的长河中，奶奶
为大家付出了那么多年，而我们真正关心她的可能只有这
几天。奶奶出院后记忆力明显下降，医生说可能是麻醉的
后遗症。更重要的是她出院后不允许儿女为其请保姆，且
拒绝陪护。多少个夜晚我们看不见、听不见奶奶的呼唤和
呻吟？她给过我们无数的温暖，而自己却在那个手术后，
孤独地过冬。应该是在次年，奶奶实在不行了，终于答应
儿女们轮流看护。
我姐是医护人员，在奶奶生命的最后阶段，她为奶奶
尽孝的时间是孙辈中最多的。奶奶临走前一周，恰巧我姐
要出差，于是她又给奶奶增加了营养针和杜冷丁，奶奶答
应姐姐在她出差时不走。可姐姐刚出门，第二天，奶奶就
进入了昏迷状态，三叔从上海赶来了，六叔从岗位上直奔
奶奶跟前，更多亲人从城关急急赶回老家，堂哥拉着奶奶
的手哭泣着，叫奶奶别走，说自己太忙，这周没回来看过
奶奶。所有的亲人齐齐跪在屋里屋外，但奶奶迟迟不走，
全家人守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奶奶醒过来，对我说：“毛
，阿娘看见你阿爷了。人啊，还是活着好。”我的眼泪“
刷”一下流了下来。奶奶啊，当然是活着好啊。信佛一辈
子的奶奶相信人死了有新的轮回，她在世上做了一世好人
，下世应该会有好报。可是，谁又知道下世在哪儿呢？哪
个人死后真的又复活了？或许，我奶奶就这样复活了一次
，来告诉我，人，还是活着好。要我们都好好地活着。
一周后，姐姐出差回来了，这次，奶奶真的走了。
当两米多长的出殡队伍走出村庄之时，我再次泪流满
面，因为我知道，这是奶奶最后一次走在她走了六十多年
的村庄之路上。而十多年之前，我们的村庄是个被邻村称
为老鹰不生蛋的地方，每次雨后村庄的泥泞小路都令人无
处落脚。在夏天的雨季，整段的小路会被两旁的河水淹没
，使我们这些上学的孩子不得不彼此手拉手，由大人小孩
一起组成一个临时的队伍，移挪着进出村子。而在这样恶
劣的天气，奶奶早早地就站在村口遥望着，直到父辈领着
我们进了家门，她心中的那块石头才会落地。
记忆中的雨天，奶奶也不出门。她会为我们做炒米粉
，就是家里的早稻米直接在烧热的锅上炒，炒得焦黄、香
气四溢时，再盛出来，待冷却后，在小石磨上将炒米磨成
黄色的米粉。我奶奶是左撇子，她总用左手一边摇着那个
小石磨，一边拿着一小勺的炒米放入石磨上方的那个小口
子，几圈摇下来，石磨边沿上的米粉已慢慢渗出来，香气
更浓郁了，我们堂兄妹几个会争抢着舔第一口。在放入嘴
巴之前，在米粉上放一点点黄糖，那个味啊……无穷无尽
的家乡情，却再也无从找寻。
有时，奶奶会给我们做油扁饼、成菜汤裸、毛节节饼
、酱板蛋花圆子、番薯糕头等。奶奶很勤劳，但当我长大
时，却嫌弃老了的她做的食物不够干净。周末回家时，奶
奶会拿出一个差不多发干的橘子给我，我知道这是奶奶从
寺院或自家的菩萨前拿来的，或者说，不是因为供奉多时
，是她故意等着我回家时再拿出来，然而我经常

感冒
尚都首府里依然张灯结彩，国庆的浓郁气氛还在空中荡漾，象征着团团圆圆的中秋节紧跟着赶来了。第一幢1602室主人老邵的心开始热起来，像小伙子一样有些激动。
原来他要在中秋之日去省城会妻子，当然还要看看孙子，看看儿子和儿媳妇。
老邵是西邵村的原住民，拆迁时分到了三套房子，其中两套直接出售，给儿子在省城买了新房。去年元旦，在那场大雪中儿子的婚礼如期举行，是尚都首府第一场盛大而隆重的婚礼。小区的左邻右舍都来观看了，场面甚是热闹，许多老人发出“啧啧啧”的赞叹声。老邵向小区挨家挨户分发了小包装的喜糖。人人都夸邵家的儿媳妇漂亮、大方，老邵的心里乐开了花。
婚礼过后，正是老伴退休时间。老伴五十岁准时从镇上的邮政局退休。用现代语言来说，五十岁的女人仍像花一样，还未真正进入老年行列。老邵是镇里一名科级干部，已进入二线岗位，不再担任科长实职，工作轻松。本想，夫妻俩可经常外出旅游了。谁知，不久省城传来喜讯，儿媳妇怀上了。小夫妻俩都不会做饭，天天叫外卖。老伴怕儿媳妇吃太多地沟油伤害了未来的孙子，急急地进城当煮饭婆去了。旅游的事便搁浅了，这对三十年的老夫妻被活生生地分隔两地了。
如今，孙子都十个月大了，可老伴还没回来过一次，只有老邵进省城去看他们的份。老邵每次去都从镇上买上最新鲜的鱼肉和土特产。就像古时臣民上京进贡似的，他老邵是向儿子一家三口交贡奉呢。这次，老邵打算带上战友老林送的两盒流沙月饼。月饼是老林女儿亲手做的，还在网上开了店，专做各类精美手工糕点，生意火爆。老林看女儿这么忙，想去帮忙，却被女儿婉拒了，说小两口自己能行，老爸想送人尽管开口提。于是，老林向女儿要了十盒月饼，分送五位老战友。老林送来的时候一个劲地嘱咐：“老邵，这月饼可是咱闺女亲手制作的，工序复杂，材料讲究，质量过硬，千万不要送人，自己吃，知道吗？”老邵被老林的话感动了，紧紧回握他的手，承诺：“自己吃，一定自己吃！我们全家人在中秋节那天吃！”老林这才舒展开那弯弯的八字眉，笑了。
之前，老邵每月进省城一次，都是开车去的。可半年前，老邵得了一次重感冒后，身体状况直线下降，省城来回开车五百公里，从来没觉得这么累，过了好几天才缓。过来。这不，已经四个月没去儿子家了。
想到这里，老邵给老伴拨了个电话，在第一个嘟声还未响完之前电话就被接起：“喂，什么时候来啊？”真神了，难道老伴是千里眼，看到他在打电话？老邵在这边嘿嘿地笑了几声，回答：“明天下午提前点过来。”“你请个假吧，中饭之前赶到这儿，我给你做好吃的。”老伴的声音依然像小姑娘一样轻快，声调也是活泼的。在老邵的眼里，老伴永远是那个最美丽的姑娘，还如当年他追她时那样年轻、有情趣。老伴是盼着他在小两口回家前抵达。
第二天中饭时间，老邵准时抵达了儿子家，却敲不开门。老伴故意与他躲迷藏吗？怎么也没听到孙子的声音，按理这个小屁孩不会如此安静的。等了半天没回应，他只能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嘿，里面静悄悄的，没人。老邵放下大包小包，正拿出手机，却听到外面有人进来了。一看是老伴抱着孙子，后面还跟着儿子和儿媳妇。刚要张口，他们仨一致向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禁止他发声。原来，这几天孙子感冒了，昨晚又一夜没睡，一直在吵闹，刚刚才睡着。看着一脸疲惫的老伴，老邵想上去接过孙子来抱，可老伴摇摇头自己把孩子抱进了房间，孙子的小床一直放奶奶那间房里。
老伴进去了，儿媳妇依然是全身新装一尘不染的样子，往自己大卧房走去，儿子上来轻声地叫了一声：“爸”。老邵斜眼瞅他一眼，正想骂时，里屋的孙子醒了，哭。
老邵急着跑进去，问：“怎么了，怎么哭了？”老伴把孙子重新从小床上抱起来，说：“孩子这次感冒鼻涕特别多，躺下了估计又是鼻涕让他呼吸不畅，他难受，就醒了。昨晚就这样了，我都不敢睡，一直在帮他擦鼻涕。”这时，老邵才看到孙子的两个小鼻孔四周都发红了，心疼。儿媳妇也闻声进来了：“妈，你不要用湿巾擦了，你看那小鼻子都成什么样了？”儿子也跟了进来，反问：“那用干的东西擦，鼻子就不会红了？”说着，儿子从母亲那儿抱过孩子：“妈，您休息一会儿，我来抱，孩子仰头抱不难受，就不哭了。”可孙子在亲爹的怀里哭得越发厉害了，看来这个年轻的爹不太像爹，老伴还是抢了回去。老邵看到这儿，当机立断：“这孩子的鼻涕得吸，吸出来就行了。”“吸，怎么吸？”儿媳妇第一个问。“用你的嘴，去吸孩子的鼻孔啊！”儿媳妇马上露出一副厌恶的姿态，拧着鼻子转过了头，似乎这孩子不是她亲生的。儿子也听得木木的，只有老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老邵。老邵轻轻地抱住孙子的小脸，柔柔地把孙子的鼻涕给吸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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