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杨争光的力作,撷取符驮村上世纪四十年代末以来有意味的历史片断,专门记叙凡人琐事,野史村言。它是一部民间人物的志异传奇,着力描画乡村各色人等;它又是一个村庄的编年史,杂糅故事、民俗、历史及考辨,揭示世事更替、人心变幻。其对乡村生活的原生状态,人物行止的日常哲学的观照与调侃,俱来自杨争光式独一无二的透彻、犀利和诡谲目光。
长篇小说《从两个蛋开始》撷取上世纪四十年代末以来发生在符驮村里的历史片断,专门记叙凡人琐事,野史村言。杂糅故事、民俗、历史及考辨,揭示世事更替、人心变幻。其对乡村生活的原生状态,人物行止的日常哲学的关照与调侃,俱来自杨争光式独一无二的透彻、犀利和诡谲目光。
队伍像温柔的母鸡,每打下一个县城,就会下一窝“蛋”,让他们留在那里,做地方工作。雷工作雷震春就是队伍打下奉天县城以后留下来的一枚蛋。他一十八岁,长得白白净净,像个念书的。他想跟队伍走,不愿留下来。他给连长说我不我不。连长拍拍他的肩膀说:
“雷震春同志这也是革命。今天以前,革命需要你扛枪打仗如狼似虎,从今天开始,又需要你做蛋了,你就在这儿做一枚革命的蛋吧。”
雷工作还想说点什么,队伍已经吹着哨子开拔了。他一脸的遗憾,对着开拔的队伍说:
“好吧,蛋就蛋吧,革命不能挑挑拣拣。”
那时候,雷工作觉得世上最好的事就是革命。他从十六岁开始革命,两年时间,正在兴头上。
他留了下来,在土改工作训练班训练了三个月,和白云霞一起被分配到符驮村。
白云霞大雷工作三岁,原在县城的一所小学当老师。她很愿意和这位穿着军装眉目秀气的前革命军人一起工作。她大大方方地握了一下雷工作的手,说:“我们走。”
从县城到符驮村,要走三十里土路。他们走啊走啊,走啊走啊,走到一个叫双塚湾的地方,白云霞累了,说,歇一会儿吧。他们就歇了一会儿。
正是小麦扬花灌浆的时候,路的左边是小麦,路的右边也是小麦,两边的小麦随风起伏着,像柔软的波浪,一层撵着一层,一层压着一层。村庄在很远的地方,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几只不关人事的蝴蝶傻里傻气地扇着花翅膀,一会儿落在这儿的麦穗上,一会儿又落在那儿的麦穗上。
白云霞追了一阵蝴蝶,就势躺在了麦子上。麦子很软活,她让雷工作也躺。她说压倒的麦子明天会自动起来的。她说既然你怕压坏麦子你就躺得离我近一点这样就会少压一点麦子。
雷工作就和白云霞躺在了一起。事后,雷工作死活想不起他和白云霞成事的具体细节。总要解扣子吧?总要解裤带吧?总要往白云霞身上去吧?他自己上去的还是白云霞拉他上去的?这些,他一概记不起来了。他只记得麦秆被压破以后发出的响声,和打枪一样。麦秆破裂以后发出的清香直往他鼻子里钻。他使劲正使在兴头上的时候,身上的什么东西被突然抽走了。一下,一下,又一下,连他的手指头和脚心都感觉到了。然后,他就有了种甜的感受。忘不了又说不清的一种甜。
白云霞坐起来了,摘着头发上的麦叶儿,说:“好么?”
雷工作回味了一会儿,说:“嗯。”
白云霞伸过手来,摘着雷工作头发上的麦叶儿,说: “咋样的好?”雷工作又回味了一会儿,说:“和革命一样好。”
他说得很诚恳。
P2-5
每一本书都有它自己的命运。
这本书是幸运的。它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随后辗转到台湾,九歌出版社把它变成了繁体字本。现在,它重新修订后由作家出版社出版。
还有人愿意读这本书,作为它的作者,我很欣慰。我希望它能有更好的命运,有更多的人喜欢它,尽管我知道,在一个高度物质化的时代,小说艺术似乎正在失去存在的理由。
还在我写作这本书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写作的过程可以是苦涩的,但阅读必须愉悦。我祈愿阅读这本书的朋友在阅读的时候能笑,最好能笑出声。这是我获得自信的唯一来源,也是我珍惜读者选择的唯一的支点。